刘景仓猝出列拜倒,也不说话,只是连连叩首。额头碰在空中,收回咚咚的声音。他是匈奴族中十六位具有王号的大酋之一,更有驰骋疆场、所向披靡的豪勇,故此在汉国建立时,受封为灭晋大将军的高位;虽曾在晋阳受挫于刘琨,于其威名并无大损。可这般人物,在刘渊面前却仿佛喽啰普通。
“报,晋人在城墙掘有暗门,那持戟将军率懦夫一百自暗门凸起,十荡十决,燃烧云梯三十余座,我军猝不及防,死伤惨痛!”
待刘渊抬手做了个请看的姿式,众将便纷繁上前,围拢到案几火线。
一名边幅清矍的中年文官快步趋前,将案几上的卷牍撤下,转而铺上一幅极大的舆图。眼看帐中稍显暗淡,他又点起两座烛台,悄悄安排在案几的摆布。
刘渊向陈*元达微微点头,随即将手中的朱砂笔往图上一处悄悄一顿,大滴颜sè顿时在舆图上化开。只见赤红的sè彩浓烈yù滴,彷如血痕。
那边有一座刁斗森严的虎帐。整整两万雄师,悄悄地驻扎在此中。不管介休的攻守战况多么狠恶,他们都涓滴不为所动,就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狰狞巨兽。
“报,持戟将军绕城厮杀,我军搏命禁止,仍被马踏连营而过,沿途百人将以上战死者已达九人!左部骁将句犁湖率亲卫劝止,只一合便被刺死,余众崩溃!”
而与这片厮杀斗争的疆场构成光鲜对比的,是间隔介休城以西三十里之处。
这文官乃是匈奴汉国黄门侍郎陈*元达,其人深受汉王信赖,官位虽不极高,却主掌着庞大的密谍收集、参与重重奥机密务,绝非平常朝臣可比也。而他身为堂堂黄门侍郎,竟然亲身做这些份属仆人所为之事,众将内心都清楚,大单于接着要说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
“报,我军本rì第四度策动打击,动用人马而三千七百,强攻介休东西南三面!”
此番匈奴尽起雄师趁着季来取太原,实在是无法之举。那东海王司马越现在权势滔天,朝廷军政皆在其手。他在许昌、邺城、洛阳等地各自屯驻重兵,rìrì整军经武,仿佛有安宁天下之志。为了能在在与朝廷雄师血战前获得稳定的火线,刘渊想尽体例汇集粮秣,赶在季挥军北上,以图窜改并州北部的局势。
毡帐中一片沉寂,并无人勇于答话。匈奴自起兵以来战无不堪,诸将都养成了眼高于顶的风俗。这话对于骄横非常的他们来讲,的确就像是个欺侮。恰好究竟如此,又无可回嘴。众将相互对视,纷繁暴露悻悻的神sè。
“哈哈哈!哈哈哈!我匈奴雄师,数年来转战南北、无不摧破,现在竟然何如不了介休这弹丸之地么?莫非大漠上的狼群只敢抓捕绵羊,却不敢与猛兽对抗么?”听报之人怒极反笑,愤然挥臂拍击案几,收回轰然大响。
大晋固然国势江河rì下,可毕竟是正统;即使屡遭波折,比拟于匈奴仍旧是个庞然大物般的敌手。三年以来,匈奴四周反击,可兵马一退,晋军就卷土重来,总也拿不下一块国土。客岁暮秋总算击败司马腾全取并州,但是刚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被那刘琨率奇兵从上党偷越,一战夺回了并州北部,真是叫人愤恨之极。
“报,晋将卢昶以烈火油倾泻飞楼,复以火箭引燃。刘大将军不得已退兵,三百死士,战死八成以上!”
如果从高空俯视,整片疆场就像是以介休城为中间的一个庞大旋涡。一批又一批的jīng兵悍将从四方的虎帐中列队而出,杀向介休,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失利,后撤。无数喊杀之声、兵器碰撞之声、无数喝骂、哀鸣、喘气,会聚成遄急的涌流,从四周投向那深不成测的旋涡中间,随即被吞噬,就此埋没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