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刺史大败匈奴之事,我固然僻处深山,也曾听得传言。更听人提及,这位陆将军乃是并州刘刺史麾下爱将,以火攻之策力挫匈奴雄师,斩杀名王大将,又因文武双全被举为茂才。看他折冲樽俎必以兵事为备的这番行事,公然思虑周到。乌延这厮倒也栽得不冤。”赞叹了几声,黑衣青年话风一转:“但是,就算慑服乌桓,也无助于刘刺史掌控代郡。太真兄,你可知段部鲜卑气力多么雄强?他们素将代郡视为禁脔,毫不会坐视刘刺史到手的。”
温峤此番能找上门来,此中多有胡六娘牵线搭桥之功。而她竟然还替朝廷着力,鞭策了晋人与代郡乌桓的联盟?在太行山上耸峙不摇数十年的绿林魁首,莫非投奔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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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料陆遥这一去,正撞上汲桑贼寇攻打邺城,东燕王司马腾殒身,河北局势就此天翻地覆。待到终究赶到代郡,只能兵行险招,强行扫平各部胡族来揭示朝廷能力。说到底,陆遥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温峤营建无益局势。
黑衣青年仰天翻了个白眼:“匈奴人何其蠢也!”
黑衣青年所说,无疑乃是正理。
在案几的一面,端坐着另一名青年。这青年一样二十余岁年纪,风神漂亮一如前者,而文质风雅过之;偏又身着白衣,与前者恰成光鲜的对比。白衣青年拿起卷轴扫视了一眼,笑道:“吾兄是在谈笑么?乌桓降服,实在是因为当下的局势已将他们迫进死路。彼辈不得不如此尔,与其勇气无关。”
“这一来,代郡各部不知所从,刹时便呈现庞大的真空状况。乌延才会觉得有机可趁,觉得能够登高一呼,从者云集……”黑衣青年嘲笑两声,持续道:“乌延这老儿野心勃勃,早就想一统乌桓各部,与北疆强豪分庭抗礼,因而就搞出了会盟各部、共拒晋人的鬼把戏。嘿嘿,他的罕山部拥众两千,而彼时晋军也不过两千,若他真有决计对抗朝廷,何不直接出兵厮杀一场?偏是贰心胸叵测,想勾引乌桓其他部落为他冲杀冒死。可惜,乌桓各部的分裂状况,持续已有百年,那些部落小帅龟缩在一隅之地只图自家繁华,哪有兴趣呼应乌延?稍有外力相加,乌延便为各部丢弃,雄图霸业都化作歹梦。”
王浚雄师纵横河北之时,刘琨与豫州刺史刘乔作战得胜,连父母都陷在刘乔手中。幸亏王浚借了八百突骑给刘琨,才终究反败为胜。刘琨、王浚二人之权势差别,由此可见一斑。纵使刘琨官拜平北大将军、并州刺史、护匈奴中郎将,但不管声望和气力,较王浚这等势倾天下的雄豪比拟,还是逊sè很多。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乌桓夙来自主,有其奇特的来往范围,鲜与外人交换。我很猎奇,你们怎能在这么短的时候里,就能与难楼如许的大部落酋长结成联盟?”
温峤浅笑道:“这也一定……”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大响。本来是黑衣青年砸了下案几,怒骂道:“又是这多事的女人……如果说我们常山军的豪杰都是山中的豹子,这胡六娘底子就是狡猾的狐狸!”
“段部鲜卑大人段务勿尘官拜辽西郡公,其主力固然远在辽西,但在毗邻代郡的上谷、广宁两郡能够随时动员超越八千名jīng锐兵士。更何况站在他身后的是声望赫赫的幽州王浚王彭祖!”黑衣青年炯炯谛视着温峤,减轻语气道。
温峤浅笑道:“刘渊派头虽雄,却无治政理民之才,而其部下匈奴酋长多是细致之辈,眼中除了匈奴本族以外全无其他,所行多有乖谬……幸亏如此,不然你我便要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