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灯火,瞧着一行人,畴前堂过来,由远及近,守在起居室门口的苍叟,不由揉了揉眼睛,恐怕本身看错了,自从二郎君叮咛不见人后,除了郭五郎君外,已有好久再无别人踏进这儿半步了。
“看在阿大兄弟的份上,看在崔家扶养阿奴和熙熙十年,经心教养的份上,那桩事就放下吧,再退一步说,十二年前,是我们欠了崔家的,我们就当作是了偿。”
“阿兄也说了他是一个长辈。”郑瀚嘲笑一声,“要解释启事也该是崔行先过来和我说,他们想得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派个黄口小儿过来。”
浓浓的夜色,覆盖着大地。
“关窗就不必了,让冷风吹吹,能使你脑筋复苏些。”
阿言,是十二娘的奶名,亦是他们俩的同胞mm,族中排行十二,阿言先嫁清河崔氏崔颀之孙,十二年前,因崔家满门遭难,由父亲做主,与崔氏义绝,回荥阳三个月内,再嫁入陇西李氏,这还是她嫁入陇西李氏后,第一次回荥阳。
没一会儿,屋子里重新收整了一遍,点了十来盏釉陶熊灯,灯火透明,非常亮堂,郑渊又屋子里嫌过分闷热,让一名僮仆翻开一扇窗户,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扭捏,北风从内里吹出去,一阵一阵的,偏那扇翻开的窗,还是对着郑瀚这一边,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
郑瀚瞧着这步地,兴趣一下子全没了,松开执玉壶的手,仰靠在身后的隐囊上,向劈面的高姬摆了摆手,“你先归去吧。”自郑渊排闼而进时,高姬的琴音就已嘎但是止。
“阿兄。”郑瀚恳求地喊了一声,偏郑渊冷着张脸,只不作理睬,一旁苍叟临出门时,还是给郑瀚身上披了件大氅。
雪花纷繁扬扬,漫天而来。
郑瀚一脸苦笑,他身上只着了一身薄薄的单衣,平常吃了五石散以后,也会叮咛僮仆开窗,或是着单衣在廊下行散,但今儿这酒和五石散都让阿兄收起来了。
“不必了,你这老货就在这儿候着,我直接出来。”郑渊瞧了苍叟一眼,这些天以来,这老货拦住的小郎君小娘子可很多,他本来不想来走这么一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郑渊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伸手一把摁住,“行了,别喝了。”他可不以为,这酒里没加料。
本日人都到这儿了,也没有僮仆出去通报一声。
“那另有十娘的生辰,大郎的媳妇筹算给她筹办,你总不能不露面吧。”说着,郑渊挑眉看了郑瀚一眼,“崔大郎定了出发的日子,在十娘生辰过后的两日,你如何能避开。”
郑渊瞧着玉壶中间还放着两包五石散,眉头皱了皱,他向来不喜好这些东西,也不准府里人购买,偏十郎喜好,又和阮子远郭五冯十一,三人常一起,使这东西向来就未曾断绝过,畴前还算好,这几年是吃得越来越凶了,“把这些都撤了。”
婿为半子,这事真要闹下去,往小的说,影响两家姻亲干系,往大了说,可就是郑瀚不孝,郑渊不信,郑瀚熟读经籍,不会不知。
及至人近跟前,看清了来人,苍叟吃了一惊,心中一下子然,忙地躬身上前喊了声大郎君,“郎君来了,老奴先出来给郎君通传一声。”
话音刚一落,就惹来长兄郑渊的瞪视,郑瀚只得兴怏怏的,“阿兄有甚么事,直接派人来请我就是了,何必冒着雪,夜里跑这么一趟。”
僮仆出去清算的档儿,郑瀚不由嘀咕了一句,“阿兄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
这屋子里铺有地炕,一出去,就感遭到热气劈面扑来,掩去了内里的凛冽寒气,还好没有撞上旖旎的气味与画面,灯火虽有几分暗淡,但还能视物,琴架放在东面,高姬跪在琴架前,郑瀚西向坐,衣衿半敞,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束了起来,神采过于惨白,神情中带着三分孱羸,长而瘦的手指,正执玉壶倒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