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瑈璇和角门的家人打了号召,轻手重脚进了尹府,回想刚才白烟玉的殷切祝贺,心中暗自轻叹。正欲往西配房走去,管家尹勤迎上来笑道:“陈公子,老爷今儿返来了。请公子返来便去一见。”
乡试考举人并无春秋限定,汗青上自十三岁至一百零三岁的考生都有过。而落第最大的是唐朝的尹枢,七十不足才插手乡试,而厥后竟然被点了状元,不晓得算不算“敬老”?
尹勤把手上的考篮揭开,说给瑈璇锄药听:文具,粮食,面巾等等,交代清楚,便领着二人出了尹府。尹昌隆目送着瑈璇的背影,眼眶却潮湿了。
瑈璇素有洁癖,看看号内蛛网编结灰尘厚积,不由皱了皱眉,自篮中取出面巾,细心擦了又擦,才坐下了。
瑈璇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很久展开眼睛,凝睇考题,四周的噪声不复存在,灵台一片腐败。
明远楼的东部和西部便是号舍,即考生的单间。一眼望畴昔,一排排的号舍竟然无穷无尽,凡不知多少。每一排又都分开成一间一间的小号,号巷门楣墙头上大书字号,瑈璇见是按千字文的挨次摆列的,可见范围之大,难怪万人测验都没题目。
“天下豪杰入吾彀中矣!”
注:明远楼实际建于明嘉靖十三年即公元1534年,现存的是清道光年重修。
瑈璇俄然一阵放心,展颜一笑,回身疾步进了考场。
沿墙整齐地站了一排兵丁,警戒地望着场内;两重围墙的四角,又各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岗楼,穿戴礼服的梭巡在岗楼里,庄严地俯视着考场。
不一会儿到了贡院,一对庞大的石狮倨傲在前,两旁各有一座牌坊,一个写着“明经取士”,另一个是“为国求贤”。瑈璇看到这里,俄然一阵热血上涌,豪情万丈。
偌大的考场,一圈高墙团团围住,一丈多后,又有一道内墙,表里墙的顶端都插满了带刺的波折。瑈璇望着有些心惊,心道难怪贡院又叫做“棘闱”,落第称为“高捷棘闱”。
瑈璇依依不舍地松了展基的衣袖,跟着荣冬进贡院。迈过青石门槛,忍不住转头望了一眼。
荣夏荣冬和带路的监临不睬这些,径直领着瑈璇绕过龙门,往内场号舍走去。门路两旁旗号飘荡,都是些吉利话,“天开文运”“鹏程万里”“青云直上”“连中三元”这些。
但是这些,事关太祖,皇权大过天,如何能和这稚气未脱的陈秀才说?
尹昌隆见他本日头戴唐巾,一袭藏蓝长衫,手中握柄折扇,风骚儒雅;虽尚年幼,却酷似当日陈状元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酸。仓猝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粉饰着不紧不慢地叮嘱了几句。
头昏脑胀中,一个浑厚的叫声惊醒了瑈璇:“瑈璇!”是展基!
考场的正中,一座高楼巍然耸峙。三层飞檐展翅空中,雕梁画柱下是镂空的巨窗,窗纸后模糊有人影在内。四周楼墙都是圆拱门,檐柱直通楼顶。高处一块黑底金匾,是“明远楼”。
展基身后转出瘦子荣东,瘦子荣夏两位侍从,接过锄药手中的考篮。
门内有两个碑亭,碑曰“整齐”“严厉”,公然秀才们到了这里都沉默无声,一片肃整氛围。瑈璇嗓子有些痒痒的,也尽力忍住,不敢咳嗽。
展基见过瑈璇的诗词文章,文辞秀雅格式高华,至心是个有才华的。但是测验这事,到底是考官主观阅卷,多少有些运气在内,见瑈璇严峻,拍了拍他笑道:“好啦,极力而为就成。走!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