瑈璇有些不测,赶紧跟着管家,到了前厅。厅前一丛白兰花正开得兴旺芬芳,匾上倒是“芝秀堂”三字。厅内甚为精雅,墙上几幅书画,瑈璇仰首瞻玩。一阵脚步声响,一个青袍员外徐行而来,中等身材有些矮小,但仪表堂堂,气势不凡 。
瑈璇赶紧整整衣容,上前拜见。这便是当今礼部主事尹昌隆,本年已经四十六岁,江西泰和人,昔日在丁丑科时与陈夔同年,殿试时一齐高中,是南榜中的榜眼。
沿墙整齐地站了一排兵丁,警戒地望着场内;两重围墙的四角,又各有一座两丈多高的岗楼,穿戴礼服的梭巡在岗楼里,庄严地俯视着考场。
尹勤把手上的考篮揭开,说给瑈璇锄药听:文具,粮食,面巾等等,交代清楚,便领着二人出了尹府。尹昌隆目送着瑈璇的背影,眼眶却潮湿了。
来吧,开端吧!
瑈璇提笔写到“先考陈夔 福建长乐 丁丑科状元 ”,想起父亲委曲惨亡,泪水禁不住又涌了上来。号舍外号军和梭巡的脚步声,隔壁一间考生的挪动木板声,头顶上仿佛是老鼠的吱吱叫声,响成一片。
偌大的考场,一圈高墙团团围住,一丈多后,又有一道内墙,表里墙的顶端都插满了带刺的波折。瑈璇望着有些心惊,心道难怪贡院又叫做“棘闱”,落第称为“高捷棘闱”。
他工山川人物走兽这些也罢了,竟然连花鸟草虫也无不殝秒。有次见到踏香馆院里的两只花猫,一时髦起顺手提笔划了幅《花下狸奴》,假山前一只白猫添爪子,一只花猫晒太阳,的确活矫捷现。瑈璇看看画上的猫咪,看看展基高大轩昂的模样,不由笑弯了腰。展基漫不经心肠笑着又在画角题上“长春真人”,笔迹圆熟遒劲,一看就是师从名家,令瑈璇白烟玉寂然起敬,啧啧奖饰了半天。
门内有两个碑亭,碑曰“整齐”“严厉”,公然秀才们到了这里都沉默无声,一片肃整氛围。瑈璇嗓子有些痒痒的,也尽力忍住,不敢咳嗽。
乡试考举人并无春秋限定,汗青上自十三岁至一百零三岁的考生都有过。而落第最大的是唐朝的尹枢,七十不足才插手乡试,而厥后竟然被点了状元,不晓得算不算“敬老”?
但是最多的,倒是考了一辈子没中的。按展基这个算法,中的百中无一啊!一样是几十年寒窗。如何能在这么多人中胜出?即便字字珠玑,可否入阅卷考官法眼?
展基身后转出瘦子荣东,瘦子荣夏两位侍从,接过锄药手中的考篮。
荣夏转头冲展基点头表示,展基愣住脚步,笑道:“我只能到这里了,你出来吧!下午空了来接你。”右边的荣冬便领着瑈璇往里行。
此时天赋朦朦亮,东边一角天空微露曙光。夏末的凌晨仍有些炎热,瑈璇轻摇折扇,见街道上三三两两都是秀才蓝衫,想来都是赶考的。
八月的江南另有些热,号舍如许密不通风,瑈璇又不由有些冒汗。长长叹一口气,翻开了试卷。
头昏脑胀中,一个浑厚的叫声惊醒了瑈璇:“瑈璇!”是展基!
尹昌隆见他本日头戴唐巾,一袭藏蓝长衫,手中握柄折扇,风骚儒雅;虽尚年幼,却酷似当日陈状元的模样,不由心中一酸。仓猝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粉饰着不紧不慢地叮嘱了几句。
石狮后是个三阙巨木辕门,正中门上是“贡院”两个黑字,左额“辟门”,右额“吁俊”,这便是贡院大门了。瑈璇远远见荣夏和门口的监临不知说了些甚么,晃了个黄色的物事,监临面露惶恐点头哈腰,有些迷惑。
笑闹间,一个月很快畴昔,明日就是乡试大比之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