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瑟发觉到阮凤到来，停了弦，对着亭外人淡淡一笑：“昨日还在念你，本日你就来了。”
云沉雅眸色一黯：“是。很大的家业，大到偶然候，即便情难自禁，心中煎熬，也只能……”他愣住，顿了一下，又兀自一笑，“枫儿实在本性纯真，对人也朴拙，若能生在平凡人家，定会过得完竣。我小时候，本性不太好，大家都怕我，也就他能跟我走得近些。”
亭中有竹席，席前一张长几，几上放着七弦琴。操琴之人虽早过了如花的韶华，只是她端倪清秀，风味犹存，乍一看上去，令人见之忘俗。
七月流火，天上有层云。一夜风雨后，永都城西郊的水宅外，一株海棠开得更加鲜艳。
可云沉雅已然夺了药罐，敏捷将药粉洒在伤处。他咬紧绷带一端，单用右手将绷带的另一头绕过左肩。包扎委曲，都再没让舒棠靠近。
舒家小棠拿着伤药罐子，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她的耳根子发红，好似映在窗棂的绯色霞光。云沉雅的脑筋有点浑，半晌，他才低低“嗯”了一声，身后去解腰带。
云尾巴狼有些呆愣，他垂眸看了看左肩的伤，又望向舒棠。
舒棠半跪半坐地俯身于云沉雅跟前。打理伤口时，她的发丝垂下，如丝缎般，轻抚过她的胸膛。云沉雅一惊，顷刻半晌，像是有火苗在他身子深处蹿动，他浑身一颤，呼吸浑浊又粗重。
阮凤在竹席上屈膝而坐，道：“我惦记取七夕将至，娘亲有事叮咛，以是提早两天过来问问。”
水瑟伸袖在琴上一拂，抱琴而起，将琴递给阮凤：“七夕是水婳姐的生辰，也是她的祭日，过两日，你帮我把这琴还给阿棠吧。”
云沉雅往墙上一靠，吐了口气：“枫儿资质极好，今后，他另有很多任务去承担，他肩上的担子也会很重。若我现在不逼他，今后又当如何？”
阮凤道：“我来瞧娘亲。”
舒棠仍有担忧，说：“我再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云官人，你忍着点。”
阮凤垂眸，沉默不语。
阮凤沉了口气：“娘亲也莫为当年之事过分烦恼，毕竟逝者已矣，不管是水婳姨，还是鸳鸯姑姑，都是仙去之人了。”顿了顿，又道，“倒是前阵子，娘亲说想见阿棠……”
“阿棠？”水瑟一怔，昂首看向阮凤，“她还好吗？”
“我晓得了。”阮凤沉吟一阵，答道。
舒家小棠垂下头，她挪近了些，游移地握牢云沉雅的衣袖，“那、那我今后，陪着云官人成么？”说着，她的眼眶就红了起来，扁了扁嘴，又道，“前次，就是差未几三年前，我也跟你说过这话，因云官人你说……你说要娶我的做媳妇儿的。”
云沉雅一愣。半晌，他垂眸道：“不想逼，可我不得不逼。”
阮凤没有答话。
水瑟看了阮凤一眼，感喟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娶正妻，也好歹纳个妾室。”
言语间，两人已来到后宅。水池水榭，琴音袅袅。
云尾巴狼的伤约有一寸长，半寸深，虽没伤着关键，但也需好好包扎才不至于传染。舒棠撒完药粉，又寻了把剪子，左试右试都不着力，便对支支吾吾地对云沉雅道：“云官人，我得将黏在伤口的衣裳剪开，你……”她四下一望，目光落在屋子的西角，“你能不能去床榻上，靠墙坐着？”
杜凉复又展开眼，目光落在七弦琴上，讶然道：“这是……”
一抹神伤从水瑟的眼中闪过。半晌后，她又坐回七弦琴前，抚得一曲，曲声轻巧，激昂，自始至终没有点滴哀伤。待最后一个琴音落，水瑟苦笑道：“这曲子，原是水婳姐交我的。”她的目光落在七弦琴上，“就连这琴，也是她临终前，留给我的。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