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庄的姐妹们都晓得顾三娘刚死了男人,她们还猜想她大抵不会再出来做活了,是以这会儿看到她,大师便停动手里的活计,对着她好一通虚寒问暖。
莫小红她家跟顾三娘本来不顺道,不过她看到顾三娘身子不适,便绕路先将她送归去,两人走到秦大娘家的巷口,刚好沈举人提着东西返来,他看到顾三娘后,先看了她一看,便朝着她微微点头,那莫小红见了,悄悄打量着他,低声问道:“这男人是谁,长得可真都雅。”
顾三娘的神采沉了下来,她盯着宋嫂子,说道:“宋嫂子,你倒说说我如何不知廉耻了,本日你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只追到你家问宋大哥去。”
顾三娘摇了点头,她说:“不碍事,我归去睡一觉就好了。”
顾三娘虽说好性儿,但也并不是一味的会忍气吞声,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拎着把菜刀就去找王金锁讲理。人敬她一丈,她敬人一尺,这宋嫂子用心找茬,如果再让步,只会叫她得寸进尺罢了。
沈举人拿眼看着她,而后又收回视野,他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见顾娘子面色发赤,唇下带疮,喉咙有痰音,似是心火过旺之症,还需早日去看望郎中才是。”
莫小红悄悄叹了一口气,在这里当绣娘的,都是家道不好的人,身子病了,只要能扛就扛,谁也等闲不舍得拿钱去看郎中。
这妇人本姓刘,夫家姓宋,就住在县城里,因她年纪最长,绣娘们都叫她宋嫂子,她在金氏绣庄里做绣娘的日子比顾三娘还长,本来她男人也在绣庄里干活,几年前从高处跌了下来,半边身子瘫了,躺在床上转动不得,家里另有三个孩子,一家子长幼端赖宋嫂子做绣娘来赡养,恰好她男人自从瘫了,就变得疑神疑鬼,对着宋嫂子向来没有好言语,这宋嫂子外头要养家,屋里还要受丈夫搓揉,脾气也更加就古怪起来。
顾三娘看到前面的背影,回道:“他是沈举人,租住在秦大娘家的东厢,昨日才搬过来的。”
世人见管事的嬷嬷来了,便各自回到绣架前,那顾三娘瞥了宋嫂子一眼,说道:“我也劝嫂子一句,别本身心机肮脏,就觉得旁人都跟你一样似的。”
那宋嫂子被顾三娘一句话气得满脸涨红,她男人瘫了后就不能成人事,总狐疑她在外头偷男人,故意想把她圈在家里,可惜老子娘也没挣下万贯家财,故此每月发的月钱,都被她男人死死攒在手里,差未几的人都晓得宋嫂子的男人不拿她当人看,这事本是宋嫂子的心头事,现现在被顾三娘当众拿出来讲嘴,宋嫂子便蓦地站了起来,对着顾三娘骂道:“好不好的我另有个男人,你一个孀妇,男人刚死了几日就外出走动,我劝你也要知些廉耻才是。”
顾三娘说道:“我那幅花开繁华的屏风这才绣到一半,如果再拖下去,还不知甚么时候才气完工呢。”
自打得知顾三娘她男人身后,管永旺就想着她这差事怕是干不悠长了,现现在看到她这么早就来了,管永旺只当她是来辞工的,顾三娘在金氏绣庄里干了七八年,向来诚恳本份,绣艺又是一等一的好,如果她走了,管永旺另有些舍不得,他们绣庄的绣娘月钱很多,但要找个技术好的人,也不是那般轻易的。
那沈举人见此,悄悄点了两下头,便回了东厢。
“永旺叔,我先出来了。”顾三娘对管永旺说了一声,便进了内里。
“如果不安闲,家去给男人守着就是,还在外头抛头露面的何为?”宋嫂子用心刮刺顾三娘,嘴里说得话也阴阳怪气的。
这个时候,绣娘们早就完工了,大师正聚精会神的低头干活,顾三娘出来了半晌,也未曾有人发觉,直到有个圆脸的女人昂首穿线时才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