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气早就完整暗了，胡同中平凡人家大多是已经睡下了，四周黑漆漆一片，那四盏灯笼的光芒只足以照亮面前这块地儿。罗旭只怔了一怔，就没再多问，拖着陈衍敲开了中间一座院子的门。见阿谁应门的老仆瞧见他又惊又喜，他笑着指了指楚平局中抱着的大瓮，又笑道：“梁伯，这是灯市胡同杜康楼的醪糟，我晓得你爱这个，特地捎带了来。”
“我哪敢自作主张，姐姐都承诺了，还在老太太面前帮我说好了，不然我哪有那胆量？至于六礼束修，我趁着下午的工夫已经让楚平他们四个帮我筹办好了。”
将那小厮打发了下去，林夫人想起儿子一向提起的那位先生，不由满脸的笑容，嘴里轻声叹道：“这孩子倒是尊师重道，出了场先去看望看望先生，本来也是正理。”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竟然收了你这么个弟子，亏你小南弟弟还整天惦记取你……出去吧，就想着你指不定会来，今晚你师母还做了红烧肉！”
除了他家里那些庶弟庶妹，另有谁会叫他大哥？等等，这前面可另有个罗字！
“罗大哥！”
幸亏这贡院紧贴着都城的东墙根，从那边大门出来必得颠末这里，再加上他们统共五小我，不虞漏过了人去，很快眼尖的陈衍就瞧见了一身蓝色松江棉布直裰的罗旭。他既不是最早出场的那些人，也式微在最后，挎着考篮笃悠悠的走在当中甚是落拓，乃至另有闲暇左顾右盼，倒不像是在那狭小的号房中憋了九天，而像是踏青游园返来似的。
方才在车上时，因为多日贡院答题怠倦欲死，再加上车内暗淡，罗旭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衍说话，也没太重视他的神采，但眼下楚平四个已经打起了灯笼过来，他自但是然就看到了陈衍那不甚对劲的神采来。歪头想了一想，他俄然开口问道：“你姐姐是如何晓得的？”
“这个你先帮我带归去！”罗旭不由分辩地把手中的考篮塞给了那小厮，随即不等他答话就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你归去禀告娘一声，就说我先得去北居贤坊办点事情，早晨准返来，到时候少不得再捎带一盒娘最爱吃的天香斋点心。好了，你从速先归去！”
话音刚落，正房门前的帘子就被人高高打了起来，一个身穿蓝布直裰的中年人迈过门槛出了屋子，一看到这先掉队来的一行人，顿时无法地摇了点头。
此话一出，罗旭顿时愣住了。盯着陈衍看了老半天，他便目光闪动地说道：“这拜师但是了不得的大事，如何也得有六礼束修才行，再说，你家里虽没有父母，可另有其他长辈，总不能瞒着他们行事吧？你可别自作主张。”
罗旭闻言大喜，忙笑嘻嘻上前施礼谢过，随即转头拽了瞠目结舌的陈衍一把：“还呆着干甚么，和我做同门师兄弟，莫非你还不乐意？快跟我出去，师母的红烧肉但是天下一绝！”
自吹自擂了两句，罗旭毕竟是表情好，因而就和陈衍一块并肩渐渐往外走，一起走一起说了些考场中的趣事，他便俄然问道：“说吧，大老远跑东城贡院来，到底找我有甚么事？你可别拿乱来你们书院先生的话来乱来我，我可不是陈腐的老夫子。”
“那是当然。”罗旭不想在路当中挡了别人，因而就拉着陈衍往边上去了，随即笑着翻开了考篮的盖子，“你看看，这里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另有我用着剩下的鸡子、葱花、胡椒……”他讲解了一大通以后，见陈衍已经是瞠目结舌，这才在他头上弹了一指头，“别那么吃惊，这了局都是如此，每场都是每人三支蜡烛，再加上柴炭三斤，炊事倒是有米有肉，可也得本身故意做。大多数人都是冷灶，至于我……那属于有闲情高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