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快步走到屏风前面,待到咳嗽声停了,他又从屏风前面走出来,拿出放到柜台上面的那本破书,找了块洁净抹布细心擦拭,可惜册页上阿谁小小的鞋印却如何也擦不去。
闻言,齐伯只觉背脊上冒出一层盗汗,他强做平静,可眼角子还是不成按捺地抽了抽。
“是啊,是永丰号的九少爷,商户人家,不晓得这书的贵重,恐怕连大字也不识几个。这如果被衙门里的人看到,霍大娘子少不得要破钞银子了。”齐伯无法地说道,这是记录太祖天子的书,随随便便撕烂了,平凡人会挨顿板子,换做永丰号如许的富商,当然是要费钱消灾了。
昨夜细雨如织,凌晨雨停了,翠绿欲滴的绿柳青杨仍然覆盖在氤氲的水汽中。
霍柔风穿戴一身裋褐,走在透着湿意的青石板巷子上,她看着亦步亦趋跟着她的那条小黄狗,笑着说道:“你倒是会挑人啊,晓得九爷家里有钱,就跟定我了?”
齐伯捧着书,谨慎翼翼地拿到屏风前面,又轻手重脚地走出来。
阳春三月,东风似剪,吹绿了江南岸。
齐伯循名誉畴昔,书铺大门外的台阶上,站着一人一狗。
霍柔风百无聊赖地走在晨风中,小黄狗和她同一法度,一人一狗逛逛停停,甚有默契。
齐伯摇点头,冲着小伴计使个眼色,小伴计快步走到门口,把被霍柔风扔在地上的残书捡了起来,掸掸沾在上面的灰尘,重又拿回书铺里,他看着残破不全的册页,叹了口气:“霍家这位九爷也真是的,这么贵的书,他买来不到半晌就给撕了,唉,糟蹋东西啊。”
书是清贵之物,这类官印书更贵,这本记录太祖天子平生德行的《承平圣行》要七十文,很多读书人也舍不得买。这位永丰号霍九,把崭新的书顺手就给撕烂,也不知那位赫赫驰名的女当家是如何教诲弟弟的。
齐伯叹了口气,把那本书收到柜台上面,免得被多事的看到惹费事。这是歌颂太祖天子的书,岂是平常册本可比的。
说到这里,屏风后的人顿了顿,幽幽地说道:“他刚好把记录太祖高皇后谢氏的两页全都撕掉了。”
前几天着凉,霍柔风的鼻子便不太舒畅,她揉揉酸胀的鼻子,策画着要如何和姐姐说,姐姐才气让她收留这只小黄狗。
从齐伯的角度,只能看出是个身材肥大的孩子,穿戴天青色裋褐,顶多十一二岁。
这条小狗是从白老太太的羊杂摊子上碰到她的,她喝羊杂汤只喝汤,把羊杂挑出来喂了这条小黄狗,小黄狗就跟上了她。
霍柔风骂骂咧咧,从那本刚买的新书上撕下一页,放在鼻子上,噗的一声,擤了一把鼻涕,接着又撕一页,团了扔在地上,双手用力一扯,好端端的一本书便被她撕得四分五裂,她把书重重地摔在台阶上,还是不解气,又在上面狠狠踩了几脚,这才悻悻而去,那只小黄狗摇着尾巴小跑着在前面跟上。
“把他撕坏的书拿来给我看......咳......”屏风后的声音重又响起,只是那说话的人话音未落便狠恶地咳嗽起来。
小黄狗像是能听懂她的话,冲着她灵巧地摇摇尾巴。
过年的时候,长房的小十当着她的面叫她野|种,被她打得鼻青脸肿,三婶跑到本家老祖宗哭得肝肠寸断,捶胸顿足,老祖宗亲身上门自说自话了半个时候,姐姐奉上一支三十年的老参,他这才走人。
齐伯皱起眉头,问道:“那孩子是霍家老九?”
撷文堂是江南最大的书铺,有十几家分号,杭州城里的这一家固然不是最大的,但不管是官版经史,还是私坊的词话本子,撷文堂里都能买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