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笠一脸儿不附和:“你可要重视,此次监考教官听闻很多,若被逮到,轻判挞责十下,重则放逐充吏、或发遣安设,又何必冒此之大不韪。”
舜钰听得将信将疑,待要细问,却听晨钟缓缓敲起,世人面色刹时紧崩起来,三下五除二喝下碗粥,拎背起文物匣子,直朝灵台而去。
“助我?”邬勇哼唧两声,龇牙咧嘴道:“熊芳那监生心黑,整整敲去我一两银子,才勉强肯帮我这一回。”
舜钰心中暗惊,方才知另有如许的一段过旧事儿,也就脑中一瞬而过,并未几想。
“你裤里用乌贼汁写的小抄,涂烂泥护之,现泥干搓去,字显裤印。”她顿了顿,嘲笑道:“还不承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傅衡恰端着滚粥落座,听到此笑道:“听闻过,那杜逢章是前掌馔杜严的兄弟。”
刘海桥本就是个极爱才的老儒,见舜钰这番不幸,也不管不顾,干脆一手拽直袍袖,高低替她扇刮风来。
舜钰神采沉寂,淡淡问:“我畴前对你说过,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我视你为君子,你为何偏做小人?”
欧阳斌皱起眉宇,诘责邬勇:“这可不是你惯常的笔迹!说,请得何方高人助你?”
他侧头朝舜钰警言:“凤九,那日我去寻熊芳时,瞧到高美人崔忠献也在哩,你正气,他却一定见得。”
舜钰躲于树荫合地处,虽满耳蝉声不断,汗珠滚透湿襟,精力还算腐败。
再不睬那厮,只朝舜钰作一揖,神态如旧自如:“我虽不齿此行,却未及时禁止,亦是错了!考场下来我再给你赔罪。”
他不觉得意,唤来离不远瑟瑟颤抖的侍童,让他拿去抛弃,想想又说:“你自回府里领命,而后无庸再我身前服侍。”
恰此时,司业领教官一干人等携卷而来,监生吃紧正襟端坐,屏息凝神皆如临大敌。
“起来何为!好好答题。”刘海桥喝声阻道,行动方止住,清咳一嗓子,瞪回四周投来的闪动目光。
舜钰指指他腿前地上,落得泥巴琐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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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已至晌午,赤日当空,六合若笼蒸。
“你这般看我何为,我可不如元稹招你欢乐。”崔忠献咂着嘴,语气戏谑。
傍晚渐至,季考总算落下帷幕!
崔忠献薄皮凤眼微挑,唇角勾起一抹笑:“我赏识凤九这识实务的性子,不若旁的监生那般拧犟,死要面子活享福。”
不觉已踱至舜钰跟前,俯身细观,但见舜钰破题写为:道本乎天,修而廷献也。
刘海桥左看右顾,只把考卷上的答题来瞧,神采愈发凝重,只是点头感喟。
可曝晒于光天化日之下者却最苦,身材赢弱者,支撑不住神思昏晕,懒懈答题者,阖眼梦觉流莺声过,心胸鬼胎者,讳饰躲藏偷得一看,心力不敷者,焦恍颓唐满面难掩,竟是现了百态众生相。
“我洗耳恭听你所指何为?”崔忠献把玉骨扇子“啪”的一阖,敛了笑意,再是泥性子,也经不起这番冷朝暗讽。
话音未落,已眼睁睁见舜钰落坐,利索地摆放笔墨纸砚。
舜钰暗自嘲笑,倒会找人背锅,只淡然点头道不消。
灵台处已有监生落座,舜钰听有人唤她畴昔,顺音望,是崔忠献。
再瞧了会王桂与邬勇比邻,抿了抿唇,收回视野直盯住崔忠献,眼睫一眨不眨。
只此一句,刘海桥顿觉心中如有清风来,满怀说不出的舒畅。
他正悠闲坐于彝伦堂前西侧,一株两干古槐下,手持玉骨雕花扇柄,指指身畔一处空座,颇朴拙地相邀:“此槐名为吉利槐,可喜。你我无妨同坐此树下,并肩比拼,若你心中觉我嗝应,亦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