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点头,啧啧嘲笑两声:“这人间除死人外,就没有说不出口的话,宫里头有冷宫及浣衣局,衙门里有审堂及炼狱,高门大户有家法家规,各有各的路数,是你只知直头憨脑的,用的不得法。”
绾晴的手指被菱角尖戳了下,红一圈,可疼,再没吃的心机。
绾晴也不例外,脸儿微红,笑嘻嘻点头答允,二人又说了会话散去不提。
吃过晚膳,看天气还早,舜钰迫着梅逊一道出府,去寻秦兴和他爹秦柱的住处。
还是摘得过早了,犹带生嫩。
“你大爷!”梅逊吼一嗓子完,嗤嗤笑起来,秦兴仓猝举高火折子,亮光处见来的是梅逊与舜钰,唬的目瞪口呆,连奔带跑到跟前来,惶惑急问:“爷如何来了?这里狭小又暗的,细心被绊了摔交。”
府里的车夫辛苦,白日黑夜没个正点,遂专僻处院子供食宿,便利随时待命。
“娘亲是疑哑仆被劫夺或卖去割了器官,还是疑二伯父牵涉此中?他是太病院院使,医术自不在话下。”绾晴神采一变,倒底小女孩子,打个噤惊骇起来。
“我可甚么都没说。”孙氏拈了片雪藕,水汪汪连累缕缕的丝,咬一口,嚼得要至吞咽入喉,舌尖才气尝到淡淡清甜。
秦兴在灶间倒腾半会儿,才掷壶来上了茶水,但见碗里黄渗渗地,看实在难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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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兴心下更过意不去,却也无法,转头羞惭惭的对他老爹唤:“我在表少爷跟前服侍,你未曾见过他,在秦府里他对儿子最好。”
但闻“吱扭”一声门开,“谁在那?”是秦兴壮着胆量厉喝。
他面前摆着磕破一角的空酒盏,旁有一雕花烧窑酒罐,崭新新的,揭了盖,一股子清冽酒香在鼻息处流淌。
卖疏果的商贩大多收摊拜别,余下几处卖肉的案子,三五人站成一列操刀。另有卖活鱼的,用柳叶串着红嫩的腮,浸在浅抱桶一汪净水里,鱼腥肉膻混着烂菜叶味儿,直冲人鼻来。
孙氏端起茶碗吃茶,瞥她一眼,低声说:“她那哑孙子丢得确切蹊跷,前些日子听张夫人暗里里讲,都城这几年不承平,有桩案子迟迟未破呢,一帮数人团伙,会劫夺男女长幼去,小到剃发刮睫,割眼鼻耳唇,大到取心肺肠胆,卸胳膊大腿,再重金卖给需索之人以全其身,若愿再出银子,还能帮着补缀嵌装,医术忒是高超。她夫君在刑部任员外郎,此言理应不虚。”
舜钰笑着让他勿用忙活,吃过一肚子茶来的,现不渴。
无甚下酒肴馔,仅熝青菜炒面筋此类几碟,另另有一海碗白水煮面便条,洒了把红辣椒,已吃了大半。
绾晴觉着此言很有事理,又笑问:“即然娘亲不信,怎还教她体例,去探那车夫口信?”
“莫怕,你二伯父瞧着倒也不像,娘亲仅猜想罢了,以是支个招让那老货去探探底也好。”孙氏不再赘述,转而道:“你已近及笄,他年嫁入权朱紫家,后宅未见得安宁,待人办事就需懂机谋,从明儿起你常来我房里,现教于你做人事理,还不算晚。”
李嬷嬷听此言,忙起家至孙氏跟前,跪下就拜,嘴里央告不断:“我一无知老妇,哪想得出甚么精美体例,现只求大夫人怜悯,替老奴做回主,只要能寻到我那哑孙子,来世里定做牛做马,以酬谢大夫人恩德。”
秦柱听之一动,这才渐渐看向舜钰,双目浑浊且无神,不知怎的,忽儿落下老泪来。
幸而离秦府不远,穿过金帽儿胡同,再过一座潘家桥,拐入窄窄的菜市巷,因是晚市,地上稀汤汤的湿人鞋,更有摒弃的残茎烂叶东一根,西一片,入眼肮脏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