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沐照实禀说:“回皇后娘娘,是兵部尚书夏大人,酉时来的,一向候在书房,刚陪皇上回宫去,戌时会在集英殿,观文武百官朝贺。”
“皇上让我守在这,送皇后娘娘一程.......!”一语未了,但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宫人出去禀:“夏贵妃来了!”
“回皇后娘娘,该走的都走了!”芳沐说话一贯滴水不漏,舜玉却听得这话,说的好笑极了,脸上闪现一抹调侃的神采。
“这房里可真是冷。”她啜口茶,有些抱憾的微嘲:“可贵那瓮梅花酒变成了胭脂红,这会若能吃一杯儿,该多好!芳沐,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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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六年一月旬日,次辅杨衍上疏弹劾首辅沈泽棠八条罪行,建武帝大怒。
话落,帘外适实一阵响动,倒是个手执麈尾的掌事寺人,来问贵妃娘娘可说完了话,还得赶去宫里陪皇长进殿朝贺。
芳沐姑姑撑着青绸油伞,跨进门槛,一个扫径开道的婆子迎前,两人嘀咕了会,她从袖笼里掏一串钱递上,那婆子接过,并道了谢,去了。
昏蒙光影在室内渐缓活动,萤白雪光透进薄窗来,浅凝在大炕上,病笃的皇后抻直了腰,温馨安闲地坐着。
舜玉原还是满心的惶恐羞惭,蓦地打动地落泪,至今还能忆起朱煜当时的神情,一如他俩初遇时,阿谁眉眼明朗,将她暖慰的清梧少年。
今是腊月二十九,天气将黑未黑,窗外的雪,正搓绵扯絮落将个不断。
贴着五彩门神的乌油院门敞着,八个寺人抬着明黄步舆颠末,后紧跟一顶银顶、蓝呢四人抬官轿,一晃目,嘎吱嘎吱没了踪迹。
便是情薄如纸的主仆缘分,她做下身不由已的算计,也无需过分惭愧。
似说中间思,芳沐眼神闪动,却又刹时安静,她是夏贵妃身边的人,皇上及后妃被强驱这里时,服侍的宫人没带出几个,皇上见皇后身边无可用之人,才命她至跟前服侍至今。
这便是要抬身份了!他相由心生,显一脸的奉承。
芳沐低眉扎眼道:“那酒于三年前小雪季节时,皇上收了些晚水梅花瓣,腌渍了,亲手酿出一瓮埋在院角,是专给皇后娘娘吃的,贵妃娘娘碰不得!”
建武五年仲春旬日,建武帝感首辅沈泽棠助其复帝位有功,进其为太师,加岁禄五百石。
又勒迫朱煜颁下召书,以身恙恶疾为由,允他摄政,再是一番大刀阔斧的殛毙,满朝文武皆成尽忠朱颐的翅膀。
舜玉噙起嘴角嘲笑:“夏贵妃来早了,再过二刻来恰是时候。”
天气欲晚,烛火将熄未熄,升腾起一缕残烟。
“无妨!正能够同你说几句话。”夏贵妃并不觉得意,芳沐已端来椅子服侍她坐下,又斟上滚滚的茶。
院里没有了人,湿漉漉的青石板径,垂垂被一层薄雪微覆。
窗缝里透进一缕冷风来,吹得舜玉柔嫩的鬓发微乱,她抬手拂了拂,又问:“外头比昔日平静,妃嫔们都接进宫去了?”
似晓得她不睬会,干脆自答道:“你与首辅大人秽乱宫闱三年,昊王摄政时,早有众臣及言官朝奏弹劾,皇上护着无人敢动你,现在皇上得复帝位,自当清肃后宫,威以服众。此番看来,实是你咎由自取,但是谁也怪不上。”
毕竟下昭批红的,是他。
“倒霉!”嘟囔着站起,朝芳沐瞥了眼,蹙眉道:“你忤着何为,还不快随我进宫去。”
舜玉嗅到一股铁锈的鲜腥气,轻拭唇角,血已洇染半张帕子,她是将近死了吧!
芳沐仅踌躇了下,便很快的回声领命,行前去打起帘笼,夏贵妃揩着帕子,一步一慢,走至门边,略站了站,忽儿转头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