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号耀耀,这声音也在风里散开,直如烟缕,袅袅青云而上。
蕊儿抖了抖厚绒氅上躲着的雪絮子,神采微重:“外头又下雪呢。”
元光六年。只不过是从长门宫前满地雪景换作了草长莺飞,仿佛甚么也未窜改,但她却已经不能再去看内里草色青青,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网,已经将她的宫门冷冷地罩盖。
诸将摔盏痛饮。
她说的极是,阿娇便也稍稍宽解了。
楚姜眉色一紧,见阿娇表情不愈,她天然也不欢愉,便欣喜道:“娘娘莫急,待过几日,婢子设法儿去探探动静……您好生养着,冬寒轻易作下病来。”
她俄然脑中一明灭,问:“陛下克日宿在那边?”蕊儿顿了一下,因回道:“本来是卫夫人见宠,此时因……”她说的含糊,但陈阿娇并不放过,蕊儿只得硬着头皮道:“卫夫人月份愈大,已然不能侍寝。克日……陛下政务繁忙,鲜少幸后宫。婢子只听得黄门郎那儿有动静来,陛下有几日是宿在阮美人处。”
阿娇点点头。眉头却仍未伸展。汉宫如有动乱,天子那边儿,必不会半点风声都不透。这时,打前门去走动静的蕊儿倒是返来了,一见阿娇便谒礼道:“娘娘,婢子可算返来啦。这路……可真真儿难走。”她话里有两重意义,阿娇听懂来,因叹一声:“这路条条都给堵死了,走着可磨脚呢。”
这些事,她都不晓得。
她的话亦是非常有理,阿娇有些松动,楚姜因看主子如许犯难,便道:“娘娘莫忘了,婢子家里姨表亲戚但是在羽林军中当差,婢子少不得跑一趟,总能探些口风。”
不知从何时起,羽林军暗卫紧锣密鼓地漫衍四方,大要上看,统统都与平常无异,但她,或宫里的任何一名婢子,一旦欲出宫门,便会被挡返来,门禁在不知不觉中缠了一道又一道。
这一年,卫青拜将,封车骑将军。率兵征匈奴。天子于点将台亲身送军出征,大腹便便的卫子夫陪侍。
天子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宣太医令!”
“那是了。楚姜跟我们一样急,她也想出去呢,没的那些个狗腿子不让呀!”
她撑着额,一支大明烛在烛台上悄悄滴蜡,她只要一低头,便能瞥见烛芯似熔化了般,圈在晕黄的烛光中,萤萤只成一线。蜡油一滴一滴沿着烛台落下,很快凝成固状。她眨了一下眼,那瞬烛光也随之翕动……
蕊儿有些惶急,恐怕阿娇行事不顾礼节,反恼了天子,因劝道:“娘娘千万不成,不说现下门禁森严,我们长门宫里人,想要出去,少不得一番盘问,怪磨时候的。若然能出去,娘娘若闯阮美人那儿,不说陛下脸上不好,可不叫永巷八大宫紧着看笑话?今后若再想要些甚么动静,只怕黄门郎的口闭得更紧。我们得不偿失。”
日子恍然便滑到元光六年的初春。
这一夜,她错愕从梦中坐起,蕊儿又打帘子又送水,忙的没本事。她盗汗涔涔,喝过了水,有了点儿精力,才说道:“你道本宫梦见谁了?”
卫子夫含泪:“青儿……”她张了张嘴,再多的话都吞进了肚里,艰巨支起家子,此时,盗汗已从额上滴下,腹中只觉一阵抽痛,她本能地抬手,却拽了天子的玄色箭袖,将天子的目光吸引过来。天子惊觉不对劲:“子夫,你如何?”她已经生拽着天子,全部身子毫不支力,缓缓地滑了下来……
宫里暖炉早已撤下,是初春了,天渐转暖,早用不得这些个劳什子了,满宫里,只点几支烛盏,有一份儿小小的暖和,歪在榻上,就着烛光,小小儿瞄两眼书柬,煨一份好吃样儿的吃食,大明烛偶尔会爆个烛花,她听着,好似光阴悄静地在耳边划过,反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