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劳什子‘娘娘’,”美妇人将她按下,清清一笑,“废后陈氏。”
阁房是极静的,樽前一笼卧炉,线香熏迷。小榻上封着碎冰,两名宫人膝席打扇,那冰块遇着三伏天里炙热的氛围,顿时散出雾似的白蒸汽,宫人们扇子摇的极讲究,力度正合适,寒气跟着扇尾逡巡直上,满室的窒闷竟悄悄散去,有了一丝清冷的快感。
阿娇见她提起昔日的事来,也不由笑了起来。
半晌的沉默,及后阿娇却掩嘴笑了起来:“真无趣儿。”眉梢浅浅淡淡俱是笑意,虽则做了皇后这些许年,此时却全不见盛气凌人,她笑的像个小女孩儿。她脸上的娇娇之色,仿佛就是景帝朝时堂邑小翁主的仪态。她虚扶窦沅,做了个“免礼”的手势,不免嘟着嘴有些大不痛快:“真无趣儿,阿沅,连你们都这般诚惶诚恐。我不过一介废后,生杀无权……”她浅浅感喟,扶着鬓角那支素净的花钿,那眼睛,倒是放了空。
“废后陈氏。”
那逶迤案前的少女,数起亲眷门系来,也算得陈皇后表妹。那女孩子闺名窦沅,乃魏其侯府中令媛,魏其侯窦婴之女。元光三年,窦婴因灌夫一案仗义执言,开罪武安侯王太后之弟田蚡,开罪并诛。
阿娇叹口气,问道:“阿母可还好?”
窦沅也是个聪敏的女孩子,天子虽废后,然统统饮食用度送入长门宫者,皆照皇后仪制。如此看来,事情尚可周旋。就算武帝要究查她明天的冒昧,只怕也不大忍心,再由,太皇太后疼她,更宠阿娇,必然能从中调停一二,就算她本日偏见阿娇之事被撞破,亦能安然避祸。
阿沅因是笑道:“倒想起表姐小时候,皮得猴儿似的,整日见六合爬树逮蝉,馆陶姑姑领着一众宫人跟在前面跑溜,急的甚么似的,直喊叫:‘阿娇,莫要摔了!’”她捉起小扇,靠近了阿娇给她扇凉:“真是甚么样的主子,管束甚么样的内侍!姐姐且瞧外头树上卖力粘蝉的小侍们,爬上趴下的,技艺多活泛!真叫人一眼就瞧透是阿娇姐姐管束出来的!”
阿娇也笑了起来,捉起案上一把小扇,悄悄敲她手腕:“谢小翁主谬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