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陈氏。”
因天子虽颁旨废后,圈陈后于长门宫,但并没有明旨不让内宫女眷看望,她刚才敢入谒长门宫,偏见陈娇表姐。
“甚么劳什子‘娘娘’,”美妇人将她按下,清清一笑,“废后陈氏。”
阿沅撇过甚去,不由泣涕如雨,本来这宫里的女人,过的这般苦。
搭人梯爬树的内侍们却在日头下卖力粘蝉,背后湿哒哒沾了一片水,也不管顾,摇了长竹竿奋力甩起,更惊起成片的蝉鸣。
窦沅非常生悔,自家表姐,她原不该如许陌生知礼。只是方才听阿娇拿“废后”自嘲,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应对。又见宫人齐齐跪下,这才按仪制行了个大礼。
少女听这一言,那泪便直如断线的珠子落下,非常苦楚。她经常往出汉宫,礼节通显,见主位问候自家父亲,心存感激,便略伏一伏礼,拜在案下,道:“谢娘娘挂念,妾代母亲问娘娘安……”眼底有晶晶清泪,那楚楚自怜的模样,直如梨花落了满脸。
窦沅见她愈说愈不得法,不由心伤难耐,体贴道:“阿娇姐姐,你如许说,叫我听了难受……更不要说,馆陶姑姑如果闻声了,内心要如何苦。”
阿娇叹口气,问道:“阿母可还好?”
窦沅也是个聪敏的女孩子,天子虽废后,然统统饮食用度送入长门宫者,皆照皇后仪制。如此看来,事情尚可周旋。就算武帝要究查她明天的冒昧,只怕也不大忍心,再由,太皇太后疼她,更宠阿娇,必然能从中调停一二,就算她本日偏见阿娇之事被撞破,亦能安然避祸。
半晌的沉默,及后阿娇却掩嘴笑了起来:“真无趣儿。”眉梢浅浅淡淡俱是笑意,虽则做了皇后这些许年,此时却全不见盛气凌人,她笑的像个小女孩儿。她脸上的娇娇之色,仿佛就是景帝朝时堂邑小翁主的仪态。她虚扶窦沅,做了个“免礼”的手势,不免嘟着嘴有些大不痛快:“真无趣儿,阿沅,连你们都这般诚惶诚恐。我不过一介废后,生杀无权……”她浅浅感喟,扶着鬓角那支素净的花钿,那眼睛,倒是放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