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么劳什子‘娘娘’,”美妇人将她按下,清清一笑,“废后陈氏。”
美妇人靠在攒金线的软垫上,倏忽感觉舒泰了些,微微凛起家子,笑道:“阿沅,你靠的近些,叫她们扇得风凉。”
这是元光五年的炎夏,日头毒得龇人。长廊檐牙雕镂纹路里,详确浇铸的滚花金漆仿佛也被日头逼干了水分,出现干裂的木花儿。院子里清平悄悄,闷的人不想说话。呵着气都能吃进满口逼仄的闷热。
食案前那少女膝席而坐,见美妇人在觑她,便抬头悄悄笑道:“我非常风凉,叫她们为娘娘乘凉,莫要管妾。”一方锦帕微微衬着唇,笑态很好,不露齿,不张扬。那女孩子到底还是少女心性,难为宫规束缚,自进了汉宫便到处谨慎,如履薄冰,因是在僻静的长门宫内坐了方许,才略微活泼了些,见了亲表姐,总算还能开口笑。
高檐下挂着几笼雀子,红的毛,绿的尾,极是都雅。更有妙处,鸟声清灵动听,好像歌谣。冰冰冷冷的长门宫,也有了几番活泼的气味。
“哎呀!这叫甚么话……”窦沅拿扇遮面,的确羞得无地自容。
雀鸟儿扑棱棱窜起,牵着金丝笼的链子收回一串叮叮铛铛的响声。
翁主窦沅当时已许了亲,逢遭家变,为父带孝三年,那桩婚事,刚才担搁下来。现在孝期将过,婚事又被提及案前,窦太皇太后心疼这位怜质甥女,宣晋谒长乐宫,趁着还能坐起,非常操心这门婚事,这几年来,太皇太后身子大不愈,撑着一口气要熬过魏其侯孝期,将甥女窦沅风风景光打发。
窦沅也是个聪敏的女孩子,天子虽废后,然统统饮食用度送入长门宫者,皆照皇后仪制。如此看来,事情尚可周旋。就算武帝要究查她明天的冒昧,只怕也不大忍心,再由,太皇太后疼她,更宠阿娇,必然能从中调停一二,就算她本日偏见阿娇之事被撞破,亦能安然避祸。
阿沅撇过甚去,不由泣涕如雨,本来这宫里的女人,过的这般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