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俯身忙拜:“杨长侍大恩大德,阿沅长生不忘!若然有朝一日,阿姐果能重获自在,再幸君前,我窦氏一门,定当倾全族之力,报长侍大恩!”
杨对劲道:“想来翁主内心,对奴臣所做所行,也是存着个迷惑的,奴臣便明说了罢,奴臣因何要帮翁主、帮陈娘娘――因陈娘娘乃汉宫主位,暮年长乐宫心尖儿上的宝贝疙瘩,又是与陛下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奴臣乃汉室的奴、汉室的臣,忠君之心六合可表。然,何为忠君?但使陛下圣听不受蒙蔽,小人之行不成等闲得逞,便是‘忠’了,掖庭后宫当中,奴臣并无主子,下臣独一的主子,便是君上。”
阿沅一怵,严峻道:“您……您说甚么?长门之事……您另有高见?”
她随杨对劲小步而去。
“天子,您在听母后说话么?”
长乐宫正悄静。精美的镂花铜盏中,一支明烛嘶嘶吐焰,“哔啵”一个烛花爆开,唬得连风都在顷刻间停滞了,天子抬了抬眉,盯远了瞧,似是不经意,眼角的光色也颓了下来,仿佛连同这烛焰一并被风吹了散开……
杨对劲四下里瞅了瞅无人,便做了个附耳的手势,窦沅体味,小意贴耳上来,杨对劲便如此这般说叨了一会儿。
见天子着恼,杨对劲干脆豁了出去,一跪,因道:“奴臣这一时便派人送出宫去,教魏其侯府上来人领了去!”
“我?”阿沅只微一怔,很快面色如常,向杨对劲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杨长侍点拨。”
“奴臣这便走了,”杨对劲循宫门里头瞧了瞧,“陛下只怕要寻人,奴臣辞职。”
“您已定了人么?”天子端起茶盏,抿一口:“既如此,想必母后内心已有筹划。”
“猜不得呢,”杨对劲道,“皇太后的心机,谁又能懂?奴臣大胆猜想……太后娘娘夤夜宣谒陛下,所议之事,只怕与翁主有关。”
她心忖,平素与杨对劲向来无好处波折,料必杨长侍是不会害她的罢?因微一抿唇,笑说:“烦杨长侍指导。”
杨对劲忙道:“那夤夜哭啼悲伤之人,恰是魏其侯府上的窦沅翁主。”
杨对劲瞅了瞅不远处宫门,向阿沅道:“如此,奴臣便辞职了。想来陛下跟前要传唤人了。”
阿沅旋即体味,心说杨对劲公然是御前白叟了,心机如此周到,这言下的意义……莫不是要请真神出动?
杨对劲略一欠身,抬高声音:“奴臣晓得翁主内心在想些甚么,您要长门那位主儿好生繁华着,一来以全姊妹之情,二来……陈娘娘若在掖庭另有些影响力,以孤余之身,能护窦氏、陈氏一分便是一分,翁主族人……好歹有分盼望。”
窦沅一凛,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您?”她强自平静,向杨对劲略一欠身:“劳杨长侍指导,阿沅必将永感心胸。”
天子却不接她的话,晾了晾,才道:“母后定的人,是阿沅?”
“母后,朕听着。”天子道。
王太后的声音沉如暮钟,天子有些不适应,仿佛就在倾夕之间,味儿全变了,这太后娘娘的余韵、语气,实足十像极了已故的太皇太后。仿佛住进了长乐宫,便一夕老了十岁似的。
天子公然问道:“朕一宫妃,与魏其侯府上又有何干系?”因乜杨对劲:“别卖机警,你狗肚子里揣了几根肠子,朕不晓得?!”
銮驾忽停,天子座中睁了眼:“杨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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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沅顿了顿,道:“我明白。”
杨对劲因跪辇下:“陛下,下臣在!”
匈奴王庭,那该多悠远。南归雁,朔风劲,大汉的长安,只余一场梦……桃花拨乱……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