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情愿,心甘甘心,”窦沅猛地抬开端来,“但,阿沅并非别无所求!”
窦沅的声音极轻,却很沉稳:“阿沅一介女流,若然能为君上分忧,当是幸运的。远出塞外,和亲匈奴,――阿沅情愿。”
“甚么事?”
她竟不哭,反而迎视天子;一改先前的荏弱,那样……逼视天子。
阿沅抹了抹眼角。
月色下,她眉眼清和,实在是个美人胚子,表面被宫灯散出的暖晕打的极温和,大略世上美人皆是类似的,她的脸上,竟有几分……或人的影子。
她低头,几要将声音埋进了卷过的风里:“汉宫生我养我,阿沅自小善于太皇太后姑奶奶身边,现在……亦当是报姑奶奶哺育大恩的时候了。”
他伸了手,表示窦沅御前说话。
“哭啦?”天子柔声问。这腔调极教人放松,带着三分宠溺,倒像是往年与陈阿娇说话似的。天子朝堂虽刚硬,对待宗亲姊妹,还是存着几分温情。
天子竟觉有些意义了,这女子,眼睛里透着窦婴的气势!他居高座,世人抬着辇,离地稀有尺,这个角度,是俯觑阿沅的,天子摆了摆手,表示御前小侍将辇子放下来。
“妾……妾有最后一个要求,”窦沅声线微颤,“……此一去匈奴,告别长安,再见不知是几时,妾……妾想见一见长门陈氏……”她恐怕天子大怒,说话极谨慎:“阿沅只怕至死也回不了长安了!望陛下成全!”
“一桩,极伤害的事。”
天子一怔。那女孩子的语气神态,竟在某一刹时,与窦婴约略重合。原是如许血脉相承的骨气,自有其一番事理。古来帝王治世,能灭其形,却不能灭其风骨,魏其侯窦婴,往年皇族宴酣时,他竟敢劈面拂逆太皇太后之意,到底有着几分骨气,阿沅尽得其脉。
天子的语气里嚼不出味道,帝王向来没有至心,此一言,不知情分是深是浅。又像是……下了个套子,让她钻呢?
刘彻俄然伸了手来,往前抵着窦沅后背,再一用力,阿沅全部身子前倾,几乎支不住。再昂首时,君王龙颜正威,那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正抵她面前。
天子神采公然很丢脸。
她俄然像瞥见了但愿:“承诺让我去见阿娇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