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温温婉婉,含笑时,嘴角边酒涡模糊:“臣妾谢陛□□恤!”
“陛下……”她叫了一声。武帝转头看她,勉强笑了笑:“如何?”
陈皇后那样谨慎地将这一封帛书藏在嫁妆夹层里,可见思慕之情如甚。故交已退居长门,帛书仍在,若不是这一番扫将,也不会翻出故时书笺,仆人这一番心机,只怕也是分付流水了!
“子夫,你当得‘贤’这一个字,长门宫那位,如果有你一半好,也不至有明天。”天子轻声感喟,看卫夫人的目光,也温和很多。他俄然像是想起了甚么事,眉头微微攒起:“如何,陈后还没搬出长门?”武帝龙威正盛,俄然喝道:“杨对劲!你如何办事的?圣旨没下去么?”
未几日,武帝再幸未央宫承明殿[1],卫夫人出迎:“陛下万年无极!”武帝将卫夫人扶起,笑道:“子夫,今后你谒礼,不必再跪。”
未等杨对劲陈述其中情由,卫夫人已然下拜:“陛下,莫迁罪杨内官,容妾详禀!”
她待天子,情深如此,然天家无情,金尊玉贵的小翁主,花好之年,竟别居长门。再美的容颜,也挡不过汉宫女子一批更甚一批的青嫩。因如落花竟逐流水,苒苒工夫,如此,一晃,便畴昔了。
“那也是了,”卫子夫乖顺伏在天子胸前,温声道,“陛下所忧,便是臣妾所忧,长乐宫老太后长卧病榻,陛□□恤太皇太后心疼外孙女之心,欲迎皇后复归椒房殿,实乃人之常情。妾如果要拿捏这事拈酸妒忌,未免太教人寒心!”
帛布生黄,朝朝的工夫,仿佛都侵浸于这一方小小的嫁妆中。他的手掌悄悄覆上,一字一字推畴昔,指尖生温,陈后眉眼,仿佛皆然在面前。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她与平常汉宫女子分歧,不温婉,反面婉,长了浑身的刺,但是,乖张笑起来的时候,倒是那样的明丽,一举手一投足,都生着天光以外的光辉。让人不成移目。
婉心上呈帛书,昂首谒礼。卫子夫接过,再呈武帝。
“是了!”卫子夫也笑着:“妾想着,皇后乃太皇太后、窦太主掌上明珠,昔日在堂邑侯府时,便是两宫心尖儿上疼着的宝贝疙瘩,现在复归椒房殿,定然礼节场面一概不能少……”
“说气话呢!”卫子夫“扑哧”一声笑了:“陛下也会说气话!”她趋前一步,拜礼道:“陛下,臣妾说真的,皇后待陛下一片至心,日月可昭呀!这几日,臣妾经常往去椒房殿,盯着那些个宫女子拾掇皇后寝宫,臣妾手底下一名聪明的宫人,有一回交给臣妾一封蜡封的帛布手札,说是从陈皇后嫁妆夹层内里找到的。臣妾拿来一看,那封纸都是脆黄的,想来年景长远,皇后保藏的极其细心,臣妾一时猎奇,便拆来看……这一瞧不打紧,可叫臣妾流了一晌午的眼泪――陈皇后待陛下,真是一片至心呐!”
卫子夫藏羞,也伸脱手来,与武帝的手掌悄悄交叠在一起。武帝笑着,手掌覆力,已将她一双白玉似的小手裹住,天子悄悄施力,美人已经仓促撞进天子怀里,贴着贰心口。
划一的小篆,像极她的手迹。
“子夫,多亏有你……这汉宫才不致日日叫朕瞧着勾心斗角,朝堂之上与臣工斗智,本已心累,回后宫,妖明丽冶的夫人美人也一刻不教人平静……阿娇如果有你一半儿体恤朕,朕当初便不会教她迁长门……”
武帝见她如许善解人意,不由心中一热:“子夫,难怪母后常说,论品性良才,当得‘母范天下’这四个字的,唯子夫一人!那位……独占母范天下之仪,全无母范天下之德,”武帝将卫夫人揽入怀中,动情道,“朕原觉得,此次迎回陈后,你内心是不痛快的!全无想到,朕的子夫,竟如此漂亮!”天子细瞧卫夫人的眼神极和顺,漆墨似的眸子里,仿佛映着璀璀星光,天子温声道:“子夫,是朕对你不住――陈氏善妒,你现在怀着皇儿,当是离她愈远愈好……朕此番筹算,也是考量已久,”天子轻声感喟,“长乐宫老太后老迈,睁眼闭眼一朝畴昔,怕是挨不了多久啦!朕乃殿前皇孙,必忧太皇太后所忧,想太皇太后所想,陈氏在长门……也受了很多罪,朕此次请她复归椒房殿,实足十的考量,是为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