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门宫”三字从她口里说出来,只觉高耸又生硬,乃至有点儿漏了风的冷,牙齿都被刮凉了。天子也显是一愣,眼神从御座青案上又瞟回她跟前,很柔嫩地落在眼下某个点上,那人在他眼底似熔化的蜜糖人儿,融了都是甜糖水,蜜黏黏的,直要腻进了内心去。
“娘娘,请吧。”杨对劲领她。
阿沅保重!
群臣整肃而退。
这原是一盘死棋,竟被陈阿娇胡乱蒙混跳出了死局!
杨对劲唬骇了一跳!天子可当真活力了!这叫甚么话呢?品阶太低?!亲封夫人,又赐桂宫落居,夫人再往上,可就是皇后啦!这品阶如何还算低?
卫子夫侧了身,因向天子道:“陛下……陛下纳美,本宫内心也欣喜,美人愈多,我大男人嗣愈富强,这原是功德,臣妾并非气度狭小之人……”
天子闭上眼睛,拂袖停顿悬空――宽广的袖子似张鼓的帆,含了好大的风……
他可贵的,还会对她翻覆……存着这般和顺。
她走了几步,又转头:“陛下,翁主窦沅出塞之事……千万使不得!”
“远瑾夫人”却仍站着,怔怔瞧天子。
卫子夫伸拳缩进了袖中,只觉整小我,连着一颗心,都抖索的短长。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这满盘的打算,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如此一想,计上心来。
“朕自有分寸。”他倒并没活力。
群臣惕惕然,皆拜曰:“臣辞职――臣等恭祝陛下万年无极、长乐永泰!”
公然,卫青出列,跪陛下曰:“望陛下三思!前番匈奴犯我上谷,气势之张绝非怀柔之策能熄,若转待匈奴以柔,我北疆边疆将兵患连连!望陛下三思!臣此平生,愿逐匈奴祁连山外,万死不辞!”
心底只微叹一句,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真的是抱愧,承诺的二更都没更。。
天子所行公然与她料想的一样。天子竟为一个陈阿娇,当真豁了出去,用这等荒唐的体例,磨活了这盘棋。她心底嘲笑,不知王太后如果晓得目前万寿节上,天子加封的新贵远瑾夫人,与长门宫那位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要如何好?若然长乐宫加责,天子这孝谨的儿子,当要如何自处?
天子一笑,似有一顷的阳光熔化在眼底:“如何,这会儿便离不开朕啦?”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若非这自幼青梅竹马的情分使然,人间再没有女子有这等福分了:“朕回宫了便去找你――拜见太后娘娘。”
“愿闻其详。”天子笑着。这一言似是自降了身份,但那四字接的极其天然。此时殿上已无君臣之别,再相逢,他们仍能如此不生分。哪怕是,她已不是“她”。
卫子夫啮齿。
“你倒是说说,”天子半笑不笑,“朕教翁主窦沅出塞匈奴,以全她忠节之名,原是功德一桩,朕――”他颇自嘲:“朕‘圣恩浩大’,你凭甚么直言这事‘万不成’?”
天子有些不欢畅了,轻嗽一声,道:“朕御旨亲封,你却仍不欢乐,但是嫌品阶太低?”
卫子夫很识相地闭了嘴。
擦肩而过……
“妾畴前长门宫当差……”
他的眼底仍含着笑意,闪闪亮亮的,又掬着一簇看好戏的神情,他当真是要看她如何应变――
仪仗加封,竟在建章宫中。满殿群臣谛视下,天子毫不怜惜地,给了她这等殊荣。
天子含笑应:“这朕天然晓得,子夫原不是小襟怀之人。”
“免!”天子抬手,眼底含了晶晶亮的笑意。
卫子夫这时才稍稍放下心来,天子这意义,并不像是欲见怪卫青……那便好了,只要卫青不加罪,其他的,她一时半刻也管不了这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