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沅这会子已急的没了神儿,宫里那些事,她稍想想便门儿清,太后好端端怎会平白难堪人呢?想来是明天万寿节,建章宫殿上产生之事,已有人在太后跟前吹了风去……天子惑于美色,只见这么一面,便当廷加封了一名夫人,太后爱子情切,被些惑言迷了去,也不为怪。
羽林卫统领将刀挎腰间,顺手引了条道儿,向从侍道:“陛下在内里。”
“彻儿……你如许失礼,这才是母后担忧之处。为一个女人这般,未免白费这么多年苦心种植的心血……”平阳的睫下洒落月色斑斑,她一说话,眼睫微微地颤,那活动的月光也跟着颤,极标致。
转眼巍巍汉宫已在面前。
“长得当真极像,”平阳亦顺着他装傻,“难怪母后传闻了你汲引她的动静,那样魂不守舍……”
巍巍汉宫,他的家,他的长安,就此别过。
众宫人唬的面色青白,皆几次叩首,脑袋瓜子这一刻仿佛不长自个儿颈上,竟不知疼的。
说到了那一句辞离的话儿,到底鼻刻薄涩,这一走,大略毕生不会返来了。
窦沅急道:“莫杵着,从速通禀陛下吧――等等,”这着又叫回了人,“谁叫您来的?”
长乐宫。
门翻开时,夜风蹿出去,一道黑影子也紧跟着跌出去,撞在他脚边。刘荣生惊:“阿沅?”
“陛下摆驾――回宫――”
禁卫一起遁藏,宫门大开,天子的车马便打那边来。御前随行亲军羽林卫一起卸刀,直扔了宫门外,连气儿都懒怠喘,随天子车队入宫。
那从侍转头来,面色略有难堪。
这一行走的太急,天子连辇子都来不及换,直坐了御车破宫门而入。这冒昧之举自是于宫规分歧,天子一贯孝谨,王太前面前夙来规端方矩,彻夜倒是完整失态。
“陛下呢?”她胡乱抹了抹眼泪。
下了车,天子一手提冕服,一手撩面前十二旒,行步速急。长乐宫当值内侍、宫女子已跪行出来,战战兢兢迎俄然回宫的天子。
窦沅正想着,亲军羽林卫的统领已领着一名宫里仓促行来的从侍到了她跟前,那从侍想来是认得她的,向她微一点头,她忙问:“宫里有事?”
很和顺的声线,噎的窦沅吞了满腹的委曲。兄长在,就甚么都不消怕。
“阿姊,我只问你,她……可在?”天子不欲再与她兜转。
“你们……你们一刻也不肯叫朕欢愉……”
只……若不是实足的没法儿,谁愿跑这个苦差事呢!天子若生起气来,有几个脑袋去拼挣?他们夤夜跑腿子的人,当真是有磨难言!
窦沅的心紧抽了抽,心道那可要不好了,八成宫里有甚急事,要不然,也不会连夜派人来催请天子。这大好的万寿节,稍无妨的事儿,亦是不会来扰陛下的。好赖待明早回宫再说。
他行谒,再跪,见面,半点不陌生的朝仪,一一做来。
“朕问你们――母后在哪儿?”
江湖流落十数载,餐风露宿,世道艰险,他从未流过一滴泪。回到汉宫,回到长安,再见君上,他竟被这两个字生生击溃……
窦沅昂首,裹着凄风,露在他面前的,是烛光下一张泪痕满生的脸。他赶紧屈膝跪下,捧起她的脸:“阿沅,你如何了?”
远处巡游的夜火点点蹿走,像是接了甚么号令似的,忽地一下便散开,似归于山林的野萤点子,重新游走在棋局上,又整合……
从侍点头:“可不知如何的,这才新进封不过几个时候,便冲撞了长乐宫,太后娘娘凤颜大怒呢!也是个没福分的,枉生了这么一副好皮相,今儿陛下一见倾慕,亲封‘远瑾’夫人,眼瞧着扶摇直上呢,哪成想……原是没这个福分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