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道:“陛下,妾来问陛下负妾之责。——陛下既已许婚,为何手刃妾之夫君?不幸太子,负一身委曲入鬼域!妾既为太子据之妻,太子之子之孙,皆为妾之子孙,妾闻太子府上皆遭搏斗,妾一人负冤如何昭雪?陛下啊陛下,你害得妾好苦!”
“阿迟,你终究来了。你来得如许迟。”
天子仿佛一夕年青,他立起来,那手,还是撩起额前玉藻的姿势,他缓声道:
天子愣在那边,缓好久才似惊见故交:“你来啦。”
天子看着她,似捧得了一件宝贝,笑意写在眼中,但他毕竟是老成的君王,面却不露声色。
“阿迟,朕的阿迟,……朕知你是谁。”
这份诏谕,影响着大汉即来的数百年鼎祚。
那一年天子幸博浪沙,一骑奔出,遇一小竹屋,恍然想起这竟是当年与陈阿娇小住的竹屋,一时情动,便入竹屋。
金日磾谒:“诺。”
她好不急,缓向君王谒了谒,道:“陛下请入内宫再叙。”
便有羽林卫暗动,被天子拦了下来,天子道:“阿迟莫闹,古来同姓不婚,朕当初戏言,原该作数的,只——多年之前在博浪沙,你为何不奉告朕,你,姓刘?”
群臣慌懵,现在却再顾不得很多,当朝似炸开了锅,絮语不止。
天子居汉宫,玉藻之下一双眼愈渐浑浊、昏黄,他险看不清这大汉江山了,看不清殿下老臣觑他时目光的惶恐,博浪沙那小女人明丽的笑,却不时在他目下闪现。
群臣哗然。
她笑了笑。眼泪却溢出眼眶。
天子爱这小女人,只觉她美好似玉。而这璞玉落在荒郊竟是可惜了。当初他是至心,至心想将这敬爱的小女人许配给太子刘据。这一戏言,不想竟另有厥后事。
忽听他们这,暮大哥成的君王,屏着声气,好缓好沉重地向那阿迟道:
天子道:“你该奉告朕,这多少年来你一家躲朕于天于地,现在你却在朕的朝堂之上现身,你——这是为何?”
这绕口的话,满朝皆懵状。却只要天子听得,晓得。
陈阿娇啊陈阿娇,你又为何如此狠心?
他唤她——“朕的阿迟”。
多年前的旧事便涌上心头。
隔着博浪沙潇潇风声,那少女便那么沉寂地站在那边。
天子沉痛数日,这博浪沙成了他夜不能寐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