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得君王跟前时，方才有所缓释。
他扑在案上，哽咽不成声。
他便放下心来，心忖这只是一个老宫人，许是在汉宫当差已久，便被调派来奉养谒陵的天子起居。委实没有他所想的那层意义。
“——你说呢？”
天子轻抬了抬手，向太子道：“奭儿，你退下吧。”
他们父子对案而坐。烛台上蜡烛已燃了半支，滋滋滴下的烛油固结成块，烛芯处偶有“哔啵哔啵”的响声塞入耳中……
“……说重点。”
“得啦，你起来吧，朕明白你的意义——你放心，朕还未老胡涂，朕有几个胆量在祖宗陵前宠任美人？朕是如许的昏君？”便说着，天子一个眼神瞥畴昔——
“朕晓得啦，”天子摆摆手，“但是……朕这帐内，哪有女子呀？”
帐中守侍诸人低头一谒，这才缓退出。
刘奭一本端庄，连头也不敢抬起瞧他的父皇，道：“父皇，儿臣知父皇……为君者劳累忧愁……”
她竟不知天子是否已忘了宿恨。
这宫女子并不年青，瞧着乃至年善于天子，眉梢眼角到处透着蕉萃之色。
天子再道：“他是像皇后，奭儿同平君一样，仁慈暖和……朕对他留意甚高，他会是我大汉最贤明的仁君。”
天子忽失了耐烦，不欲再与她相说。他毕竟是帝王，喜怒难测，方才还温吞吞的眼神里忽现煞气——
天子眉头微蹙，一双眼里惊奇与怔忡一闪而过，他掩蔽的很好，仅仅只是那么一刹时，便又仿佛甚么也没有产生。那双眼睛，复归安静。
天子略顿了顿，便向那宫女子道：“转过身去，让太子瞧瞧。”他太体味他的儿子，若本日不能让太子放心，奭儿是毫不会走的！
刘奭侧耳聆听，听得很当真，待他再抬开端时，泪水糊了整张脸。他只觉面前一片迷蒙，一点儿也看不清了……
天子揉了揉额角，眼微闭，并没有再看太子。
天子被这儿子“诚心之谏”说的一头雾水，心说……这……这孩子烧胡涂啦？因坐稳了，道：“奭儿，你……说甚么？”
她张口道：“方才那少年，但是太子？”
“朕帮你概括的挺对？”天子用心逗他：“你比来跟谁习学？看来朕得贬他的官儿，把朕的太子教成如许，一句话能说清的事儿，拐弯抹角说这很多！”
“奭儿，但你不会了，朕会把一个无缺的江山交到你的手上。清君侧，朕会替你做。”帝王目光如炬。
话既说到这份儿上，他们父子间当无隔阂了。刘奭这时也便不顾忌，向天子说道：“父皇，你既这般掏心掏肺，儿臣亦不拐弯抹角。——其间乃母后丧期，父皇虽不致守制，但也因有所节制。却为何……”
太子深一顿，沉沉看着他的君父：“父皇，那您如何没有庇护好母后？”
天子既已发话遣他辞职，他身为太子，也不便久留了。因跪谒道：“儿臣冲犯，儿臣辞职……”
刘奭很谨慎地点点头。
“但朕不明白，朕做了何事教你这般曲解？”
这声音有些沧桑，毫不似年青宫人所出。
天子一把揪起她的领子，狠戾非常：“朕问你——十几年前你消逝无踪，现在却为何俄然呈现在朕的面前？你不怕朕将你挫骨扬灰么？”天子收力，将她的领子握的更紧，口齿间吐出这个十几年前教他啮齿深恨的名字：“淳于衍？”
“是太子，奭儿长得极好。难为你竟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