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哑然发笑,凡是沦落到船上的人,起跑线就已经输了,如果还不能节制美意态,不等登上山顶,就要被淘汰出局。既然如此,刚才还以摆布论尊卑,挑三拣四的挑选轻舸,真是好笑之极。他走到白承天身边,负手而立,望着面前的风景,孤山兀峙水中,后带葛岭,凹凸层叠,见远不见近,见大不见小,又逢日光初照,与全湖波光相激射,灿烂夺目。
“恰是!”
“双鹅缠颈以御腊,竹排横流拜水神。”张墨看徐佑一头雾水,笑着解释道:“这是钱塘的民风,双鹅如果交颈,预示着今冬瑞雪,却无冻毙之野鬼;竹排如果横流,意味着来年风调雨顺,再无饿死之孤魂。明日腊八,本日祈福,大中正将雅集选在本日,想必也是借士子们的文运为钱塘百姓尽一份心。”
等白鹅散去,渡口划来十艘轻舸,抛去船工,每舸只载五人,张墨挽着徐佑的手,道:“我们上船!”
“名不见经传……”张墨口中复述了几遍,对徐佑更加的感兴趣,道:“徐郎君同是来插手雅集的吗?”
两艘竹排从南北而来,竹排前面各有一只肥硕的白鹅,羽毛干净,神情傲然,仿佛久战疆场的将军挟胜返来,又仿佛学富五车的士子才名远扬。没过量久,竹排相碰,各自横在水面,两鹅相遇后,交颈缠绵,岸上的人群中顿时收回震天的喝彩声。
这时同船的另一人冷冷道:“就是有这等事,所谓漫流横渡,只是针对次等士族和豪门后辈罢了,那些华门的人,早从东面的段家桥登山了。”
“山不在雪,无雪而自秀,夙来论起孤山,妙语不知凡几,但都不如郎君。”
他刚要辩驳,徐佑笑道:“纪郎君言之有理,承天你不要满口胡言。”
涌动的人潮顿时停了下来,簇拥在岸边,争相张望。颠末张墨的讲解,徐佑才晓得他们所处的位置叫西村渡口,种满了芦花,花期到时,满目飞絮,如同玉屑点点,夹岸铺就两行寒霜,是钱塘一等一的赏景之处。渡口有一条简易的木桥,连接河堤和孤山,本地人称为西村桥,估计是后代西泠桥的前身。
徐佑忙道:“我这部曲……”
不过,雅集就是一个当代的交际圈,不管如何不能失了礼数,徐佑无法回身,道:“郎君过誉了!”说完才有空打量面前此人。他面庞清俊,身穿青灰色的夹棉布服,跟周边的华衣丽饰构成了激烈的反差,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让人一见不忘。
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在内心默念,如果此人再来一句俗物,掉头就走,可真是有一句妈卖批要讲了。
没听过这名字,徐佑看向张墨,张墨微微点头,想来也在愁闷,本日碰到的人,竟没有一个着名的。
徐佑听的逼真,看似简朴的三关,实在设置者暗含深意。第一关辩难,考查你的根基学问和辩才,第二关寻荷,有美女美酒美景在侧,考查你面对引诱时的风采和仪态,能过这两关,申明才情和品德俱佳,然后才是真正的品状好坏。
“雅集只准本人插手,统统下人都得在岸边等待。放心吧,山上自有人奉侍,不会怠慢了郎君。”
山脚到了。
“此次雅集,听闻大中正要重新调剂已定品之人的品级,仿佛有些不妙。”说话的人叫白承天,来改过城,名字很霸气,一旦混熟了,为人很有些诙谐感。
“鄙人诸暨张墨!”
“幸会幸会!桐庐自古灵秀,余杭侯就跟郎君同亲,也同姓,鄙人一向都很敬慕!”
此人夸起人来没完没了,饶是徐佑厚脸皮也有点吃不消,道:“未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