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明订户律,各地八月“案户比民”,将各户占有的地盘及赀财登记造册,作为征收丁税及分拨兵役、力役的根据,是为册籍。
他们囤积着数以百万石计的新粮,不是要寻来数十万户郡民,这不是异想天开么?
“何况淮水过往虽屡有水匪为祸,却多是小打小闹,光凭劫夺几艘货船,粮船,那里养得起数千,乃至更多尚未暴露形迹的水匪……”
刘彻亦是面色沉郁,只觉此事并非大要那么简朴,“我大汉立朝数十载,向来与民生息,近些年风调雨顺,鲜有天灾,父皇更是连连减低赋税,中原虽不似关中这般五十五税一,却最多三十税一,百姓丰衣足食,哪来这么些贼寇?”
方才就任不久的南阳太守夏阮自是大怒非常,便连张骞和东郭咸阳都想不到,南阳程氏的胆量竟如此之大,掳船,抢粮,杀人!
大郡太守,粮商世家,数千水匪,要权有权,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船有船,要兵有匪,造反都够了!
“父皇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刘彻苦笑道:“父皇谈笑了,儿臣哪会对这等乱臣贼子心软,而是怕张汤手腕过于酷烈,孔殷间难以把此案彻查清楚,不但落人话柄,更会呈现疏漏之处。”
此话一出,他们端是心头滴血。
刘彻忙是出言安慰,复又硬着头皮道:“依儿臣之见,还需加派御史中丞和廷尉右监一并前去才好。”
难不成粮商都是猪脑筋?
东郭咸阳满脸戏谑道,对这群鼠目寸光的蠢货,他真真不屑得很。
大农丞东郭咸阳面对诸多登门求见的南阳粮商,自是老神在在,更涓滴不加粉饰的言明:“程氏一月不倒,这陈粮就多卖一月;程氏一年不倒,就多卖上一年;年年代月永无停止!”
这特么是要刨了大汉的根啊!
刘彻颌首道:“是,父皇可曾想过,淮水蜿蜒数千里,何止流经南阳一郡之地,那程氏往年收粮之地更是遍及江淮……”
面前这群蠢货倒是为虎作伥,跟着程方那老匹夫向皇室实业叫板,那可不是狠狠甩了江都王乃至太子殿下的耳光么?
可依着此时景象,来岁粮价断是高不了,待到他们手中的新粮也变了陈粮,六十钱每石的代价,且不算运费和耗损,单是购粮和屯储的支出都要赔掉血本。
东郭咸阳也瞧出他们已然会心,便是笑着将他们送出门去,临别时还不忘和颜悦色的鼓励了一番。
他敢如此做,背后自是得了江都王刘非的授意。
粮商们见他态度果断,只得转了口风,纷繁硬着头皮要求道。
刚好碰到皇室储备署的仓廪不敷,新粮难以尽数储藏,干脆将客岁陈粮启出部分,借着太仓易粮的名头,亏蚀运到南阳郡出售。
大农丞东郭咸阳倒是不吝集结大量夫子,从长安城四周的太仓源源不竭的运来多量陈粮,在南阳郡下辖诸县的仓廪大肆出售,尤是郡治宛城更是开出每石五十钱的低价,的确是赔了血本。
刘启面色稍霁,却还是皱着眉头,“皇儿莫不是感觉朕手腕过苛,你可不是会心软的性子啊。”
皆是长年在内行商的,谁还耳聋昏聩不成?
刘彻决计顿了顿,方才持续沉声道:“儿臣思疑,有人用心养匪,用心叵测!”
“你等莫非不识字,还是没看到张榜布告上盖着大农令的大印?”
南阳郡位居中原,靠近淮水,向来物产丰厚,货畅畅达,故而未设常平仓。
刘启目眦欲裂,剑眉倒竖,再是难掩心中阴狠暴戾,“把中尉张汤派往南阳去,首犯凌迟,从犯车裂,尽皆夷族!”
那些南阳粮商大多脊背冒汗,之前用粮船堵塞淮水河道之事,他们当中也有很多人受了程氏家主程方利诱,从旁脱手互助,不然单凭程氏,哪来千八百艘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