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于南顿王府中后颇回礼待,彭会心中已是自傲爆棚,一向都在算计着要如何劫夺这江东豪首之家。但听到南顿王并不附和,这彭会也不敢过执,他不过勇武取幸于人,纵得礼待,也不敢在南顿王面前猖獗。
听儿子讲到去公主府拜访时,沈哲子避而不见,南顿王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
心中这些考虑,杜赫并不想道出来更添嫂子的烦忧,因此略作温言宽解,便又忙着将嫂子和侄女安设在家中。但因为府中尚未筹办太多女眷所用,加上听用的侍女也还未备齐,以是裴氏也只是来看过一次,将一些家俬搬来,而后又携小女返回故居,来日再正式入住。
那髡首大汉嘲笑一声,继而阴恻恻道:“大王何必起火,但有令下,我自率人轻袭其家,血洒庭门以内,男女不留!”
杜赫垂首肃立,恭听裴氏教诲。实在裴氏所说这些内容,他早已经思虑了好久。实在身受沈家的恩德,岂止面前身处的大宅,沈哲子助他于都中立名,这一份恩典又比大宅厚重了很多倍。
听到这话,杜赫恭然道:“嫂子明鉴,赫也并非耽于物欲吃苦之人,特别劫后南下以来,所思所虑皆为如何反复我家旧望。若只我一人,片瓦遮头便可,但我怎忍嫂子与阿陵长流于费事,使先兄泉下不得安眠!”
杜赫上前将这小女郎搀扶下车,笑吟吟说道:“这里本就是我们的家,阿陵天然是要住在这里啊!”
司马绰听到这话,却有几分踌躇,沉吟道:“父王,那伧人固然新渡,但毕竟也是关中旧姓出身,或一时困蹇计差,实在不宜过分穷究以伤士心……”
南渡以来,饱受侨门冷眼,却被一南人流派简拔于途穷之际。诚恳说,杜赫心内那种南北之分已经不甚清楚,对于沈家这类运营也并无普通北人的冲突。特别沈哲子待他恩重如此,杜赫更是发自肺腑的但愿这少年能够达成夙愿,也乐于为其所用。
长干里杜宅中,杜赫亲执牛缰引着牛车行入庭门当中,然后才恭然道:“嫂子,我们到家了。”
那小女郎恰是换牙之际,张嘴一笑便暴露门牙豁口,半晌后才觉悟过来,赶紧以手遮口,只是晶亮的眸子四周打量,明显已是镇静猎奇到了顶点。
“稍后彭郎率人将那京兆杜赫并其一众随员都擒拿返来,戋戋一个南渡伧子,竟然敢妄动我家之物!我要让都中尽知,那沈家厚待礼待的关中贤能究竟是何底色!”
跟着在都中浸淫很久,杜赫对于时下沈家在时势中的位置和处境也有所体味,体味的越多,心中不免骇怪更多。其家虽是南人新出,但秘闻倒是深厚,家资大富只是一斑,其深植吴中乡土那种稠密乡望才是真正令人侧目。
因此迩来不乏人在他耳边多多提起南北之防,警告他不要与沈家行得太近。这不免在杜赫内心埋下诸多冲突种子,一方面毫不能孤负沈家厚恩,一方面又不能罔顾那些侨门故交的观点。要想在这二者之间达成一个均衡,对杜赫而言也是极其困难。
固然眼下尚未面对二中取一的决定,但常常想到此节,杜赫心中多少有几分焦灼乃至于气愤。现在北地情势这般,国势已经委靡至屈居江东一地,这些人不思如何守土护土,竟然还在斤斤计算于南北之防,真是让人怒其不争!
牛车内先有一个娇俏小女郎探出头来,看到这宽广天井,眸子熠熠发亮,已经忍不住赞叹道:“好大的屋舍啊!六父,我和阿母真能住在这里?”
沉吟很久,毕竟心内忿怨难消,南顿王便恨恨道:“这貉子觉得我拿他无可何如?哼,他家既然宠遇那寒伧之辈,我就要让他家颜面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