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刚迈步,就听楼上一人道:“酒保,再沽十坛女儿红,切十斤熟牛肉,一盆红烧肉。”
先盗了匹马,径向西北,碰到镇市,便买酒肉吃喝,他身上本来没有几钱银子,到第二日晌午,已然囊中空空。他是和尚,又其貌不扬,客店小二不见银子,多不让他进门,他只好沿途顺手牵羊再出来。
那酒保连连回声,说道:“小的这回晓得了。”
左脸刀疤抢酒,不料对方涓滴也不愠怒,还慷慨相让,一时候无话可说,暗中均不住互递眼色,显是还不甘心。
那人道:“你知不晓得,人和狗有何分歧?”
玄颠见状,知鬼影阁的人没有认出师父的身份。
玄颠愣了一愣,才知那乌黑的少年是古钺聪所扮,心想:“看来,师父公然不欲让人看破身份。”看来看王易武一拨人,又忖道:“三年前王易武和巴图图历尽千辛运送一大车奇珍奇宝起码林,只为奉迎武林盟主,此人向来谨小慎微,不爱招摇,怎地门下弟子却这般张狂?”见王易武兀自正襟端坐,对弟子所为恍若未见,涓滴没有要禁止的意义。
玄颠听到这里,不由肝火中烧,骂道:“哪来的孙子,竟敢拐着弯儿骂师父?”大步奔上楼,正欲现身,忽又想:“时隔三年,不知这些人有没有认出师父,师父有重担在身,倘若他偶然透露身份,我就此出去相认,那可不是乖门徒。”想到此,停下脚步,藏身屏风后,借着罅隙向外看去。
玄颠一听这声音不是别人,恰是古钺聪,顿时大为欢乐,心忖:“这小二胡言乱语,师父怎会是高进伦的人。”正欲大步上楼,忽又听一人道:“酒保,这边也打十坛女儿红,切十斤熟牛肉,一盆红烧肉,快快上来。”
这一日来到平凉地界。平凉位六盘山东麓,泾河上游,东临咸阳、南接宝鸡、天水,毗邻固原、庆阳,汉之名将李广便是生于此地。玄颠昔年也来过平凉几次,二十七岁那年,他因身上银两花完,当晚潜入县衙,盗了几百两官银,本拟大吃大喝,鸡鸭鱼肉、熊掌鹿茸、美酒佳酿吃个够,谁知第一晚多喝了几碗酒,身上的银子被人盗光了,连脚上的鞋子也给人扒了去,他的鞋大人自不能穿,多数是小孩子捣蛋了。玄颠想到此,忍不住莞尔一笑,忖道:“那些年,赃官贪吏固然也很多,到官府总另有银子可偷,这些年,连官府的银子也被朝中奸佞掳走了,去了也是白去。”
酒保如逢大赦,说道:“那……那如何好……”乌老迈喝道:“让你拿就拿。”酒保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忙将酒坛一个一个搬了畴昔,最后一坛酒刚放好,那左脸刀疤又道:“我们要的熟牛肉和红烧肉,如何还不上来?”
只见西首靠窗处,坐着个满脸乌黑的少年,五官表面与古钺聪相差仿佛,但却近年前所见的古钺聪高壮很多。同坐的另有几条大汉、一名少女,玄颠一个也不认得。另一侧,分三桌坐了二十余劲装男人,当中一人端坐如山,乃是鬼影阁掌门王易武。王易武身侧站着一横眉瞪眼,左脸尽是刀疤的男人,方才打酒保的,定然是他了。
那酒保道:“小的不知,还请大人布告。”
只听古钺聪道:“小兄弟,那边的客人要先喝酒,给他们拿去好了,再给我们沽来就是。”
那人道:“人是人,狗是牲口,这都不晓得么?”
左脸刀疤踢他一脚,喝道:“快去催。”
“啪”一声脆响,显是那酒保挨了一耳光,只听那人喝道:“他妈的,你既晓得,干么先给狗上酒?”
思虑只在一瞬,那左脸刀疤要酒保将酒从古钺聪桌上拿过来,酒保不敢不听,但一见古钺聪身边的乌氏六兄弟,却又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