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惠老尼传闻,低头深思半日,方道:“可惜当今佛门之地,竟不得清净。便贫尼这一处,也多有为人所欺的。旧岁你们师徒在这里,令师多么身份,便也有权贵生出强索之意,何况只独贫尼。若那位信女果然志坚,竟还是居家修行。反正修行在心不在地,原不必计算。”
不想她全无所想,那边袁家却生出了些波澜。
“我亦做此想,本日方特特过来,一则取我昔日寄在这里的几件事物,二来也代她求一门真经,竟不孤负昔日情分。”苏妙微微含笑,双目澄彻如水:“到底我那边儿,也无有与信女居家修行之用的。”
今番前去,她内心早有定论,一时入了寺,也不立时寻去,倒与方丈论了些佛法,又叙了几句茶道。那主持唤作长惠,原是将将五十许的人,倒是乌发略有银霜,朱面略有皱纹,极安康的人。这会儿说道入巷,她便有些感慨,叹道:“你赋性腐败,原有慧根,只可惜尘缘未断,这十余年修行已是强扭不得。可见这缘法两字,竟也是难说的。”
两人四目一对,都是吃了一惊,妙玉当然手一松,忙遮住脸面。那俊公子亦是脚下一顿,就被几个结实老尼拦下:“施主,此地女眷甚多,万不能擅闯!尊亲亦无大碍,稍候便送出,万勿多虑。”
苏妙忙令丫环前去报信,又与这袁老夫人说些闲话,好引得她少留意痛苦,竟好过些儿。那袁老夫人亦是慈爱白叟,脾气平和,便这会儿痛苦在身,亦是言语清楚,且又不见半分短促嗟叹,端然大师风采。苏妙见着她如此,自也恭敬,一时渐渐说来,两人竟言谈相投。
袁氏心中郁郁,又思及到底已有些名分,便往那慈安寺修行了一岁。就在那边,她与先昌平侯之母结识,言谈逢迎,方背面结了那一段缘分。当今儿孙老迈,又恰逢夫婿生辰,袁老夫人忽而生出个念想,需求去那慈安寺一回,又觉家人仆人非常庞大,独个儿去了那第一回见着本身婆母的偏僻观音堂。
这一处原是精舍,素有顾问,只内里几件大箱子,锁眼微微有些发涩。苏妙遣了小尼,又令两个丫环在外候着,自掩门入内,将那箱笼开启。里头东西皆已用绫子一层层裹着的,妙玉素手悄悄摩挲,一时想起昔日各种,不觉有些嗟叹。停了半晌,她方将本身所需几件物件取出,亦是用绫仔细细裹了,搁在一侧桌案上。至如箱笼,自是重又锁了。
她自来不做这些事,一时额间微微出汗,又想着昔日之事,便坐在椅子上低头安息一阵,重又沉思半日。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丫环听得内里半日没有声气,拍门扣问,苏妙方回过神来,口中淡淡应了一声,自携了东西出门。
旁的倒还罢了,只这父母亡故、自幼削发、须得一子秉承苏家三件,实在难办。昌平侯本想着若家世根底陋劣了些,他本有四子,婚配三子或季子倒也不无不成。可这三件一出,他便点头:“虽有原因,到底自幼削发,又父母亡故,怕是教养脾气不当。再者,需求一子秉承苏家,这一条亦是不好。旁的都非论,我们为人父母,也断没有令孩儿分出一子的事理。”
一时说毕,苏妙便暂别长惠,随一小尼往本身昔日所居而去。
这也还罢了,白叟家一时髦起,便背面跌了一跤,也不甚重。待得归去,袁家高低一番繁忙,请医延药,原也小事。不成想,袁老夫民气里模糊生出个动机,待得昌平侯过来问安,她便道:“本日多亏那位女人顾问,我方能活命。只头前各式慌乱,我竟忘了问个明白。你明儿打发人去慈安寺问一声,若能探听出来,也好备一份谢礼畴昔,免得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