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林如海开端问的是这个,春纤微微抿了抿唇,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老爷这话,小婢却不敢当呢。昔日里,我便恋慕那等知书达理,能诗会画的蜜斯,只是原不过这么一个出身,不过内心恋慕罢了。自林女人来了,我便常有畴昔,也想沾一点儿笔墨书香。不想,林女人见着我实在恋慕,竟生了教诲之心。厥后老太太见着女人如此,便将我与了女人。”
“原是如此。”林如海已是问了紫鹃的,天然晓得这内里的故事,当即微微一点头,又道:“老太太这般用心,倒是玉儿的福分。”
春纤应了一声,亦是道:“我明白,女人莫要担忧。只这会儿起家,虽腹中不饥,也得略略尽一点子汤羹,且养养精力呢。我先前已是请王嬷嬷畴昔说一声儿了,想来过会儿便得的,女人可得略用一点子,也是我们的心了。”
春纤见着林如海半日未曾言语,不免有些惊奇,但她心内已盘算了主张,又是有过经历的,更加气定神闲,竟只垂手站着,微微低着头,并未曾稍有转动。林如海这般瞧了半日,见她临事如此沉着,也深觉讶然,但转念一想却又松缓下来,道:“你便是春纤了?听得那紫鹃说,玉儿与你倒是有一师之缘?”
“女人醒了。”春纤虽是女子,见着这般情状,竟也脸颊微微一红,半晌才是轻声道了一句,且自走到近前来,将那帐子用银钩勾住,又瞧着黛玉描述:倒是目泛秋水,面泛桃花,几缕青丝缠绵而下,丝丝缕缕,更加衬出一段风骚态度来。
林如海如是听了这么些话,尚且不晓得春纤的意义,便白做了这半辈子的官,心中明白,面色却只是一冷,且道:“玉儿原生就一番脾气,这般也罢了。那位宝女人,果然如此贤能?”
小丫头打起帘子,春纤忙谢了一声,就自低头跨入屋子里,才一出来,便感觉一种淡而隽永的笔墨书香劈面而来。她昂首一看,便见着劈面靠墙摆着五六个书架,内里满满的都是书册,正中又有一张大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小半还堆着小山似的书册。林如海恰是坐在大案以后,他虽已是年近半百,发须微白,却还是一派儒雅,风采翩翩,竟不让等闲少年郎,可见当年风韵气度,堪配探花郎之名。
春纤心中掠过这么一番感慨,去处却半分不失,只垂首深深一礼,而后不紧不慢,轻声道了一句万福。林如海见着她年事尚小,却有如此去处言谈,落落风雅且极周正,不免多瞧了她两眼,心中轻叹:当年玉儿身边也有几个丫头且看得畴昔的,不想两个年事渐大求了赎身,别的一个倒是病故,拖累的另几个大的小的都病了,只得仓促择了一个雪雁,又有奶娘一道陪着黛玉去了。今番返来,本身细细看来,那雪雁并奶娘虽有忠心,倒是最费心不过的,竟不得用,倒是这岳母与的两个丫头,瞧着都有几分小巧剔透。只是不晓得,她们心中到底哪个才是主子了……
听得春纤说碧纱橱一事,林如海面色未曾稍变,他的手指倒是蓦地一颤,且敲了在大案上面。因着离着茶盏破近,这却磕着了一点子,当即就有茶碗盖刺啦一声,斜斜歪了一小半出来,一点热茶的水汽便缓缓在氛围当中散开。他却未曾看那茶盏一眼,只盯着春纤,待听到宝女人这话,才是慢慢道:“岳家府中三个女人,竟不以排行而论?”内心倒是明白,这宝女人必然不是舅家所出,不然也不会有来了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