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本自娇弱,虽故意急行,到底这会儿吃惊不小,只略略推拒了一下,也就顾不得这些,只强自抬脚往门外而去。春纤见着她这么一个模样,心下一想,便问管家:“究竟是如何回事?但是请了大夫?老爷可说了甚么未曾?”
但是,此番黛玉却有如神助,虽是夙来娇弱的,这一起却驰驱得极快,及比及了卧房,奔入内里,春纤他们尚且在后。
春纤见着这般悲戚气象,也是心中煎熬,只心下一叹,跟着一道入了屏风。未几时,那段明成已是入内拜见,因见着如海如此,他也是吃惊不已,忙一番慰劳,又道大胜之事。如海听得他这么细细道来,心中略一筹算,便知此番民乱十有*竟是不必愁了的,当下也是松了一口气,便点头道:“今番若非守备大人,只怕扬州城已是风雨交集。大人如此功绩,某必当上书陛下,且将内里景象一一道来。”
紫鹃见着如此,忙从一侧取了披风与黛玉披上,方与春纤一左一右搀扶着黛玉往屋内行去。
闻说此话,黛玉只感觉面前一黑,竟有些听不清楚周遭声音。半晌后她又立时回过神来,正蓦地站起家来,倒是一个踉跄,差点儿就是颠仆在地。幸亏她的身侧另有紫鹃并春纤两个候着的,见此等形状忙都伸手搀扶,将将扶住了她,紫鹃犹自变了面色,那边儿春纤见着黛玉面色惨白,双目失神,心中一惊,也来不及再想旁话,忙就开口道:“女人,女人,老爷还在那边病着呢。”
公然,听得这一声,黛玉面色越加惨白,身子却撑住了些,比之先前那棉花普通的绵软又是分歧,只一双水眸却由不得落下泪来。紫鹃看着如此,虽是酸楚,倒是放心了些――这般总还活泛些。
那几位大夫早间便是与如海诊治过的,自是晓得内里环境,早就于心中有了几分考虑,再见着如海描述,不免悄悄一叹,因又想着今番扬州得以安然,也是这位大人的功绩,他们却也有经心极力之意。因这般一一诊脉,而后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又在旁筹议了半日,内里才有一个老大夫与如海道:“大人,您如果安生静养,总另有一二年的年龄。但是当今劳心吃力过火,又是高热,只怕倒是不大好了。”
说到这里,如海看了那管家一眼,道:“你去我书房当中,取来笔墨折子,我须得将此番事情与陛下一一道来。”那管家正应了一声,原该拜别,忽而外头又有小厮回报,说着守备段明成求见。
“爹爹!”
几位大夫闻说这话,也是感佩其能看破存亡两字,又想着原是因平复民乱之故,他们筹议一番后,越加经心尽力,且与如海针灸一番的,又有开下药方的,又有叮咛饮食安眠等事的,俱是分歧,却都非常详确。及等他们去后,如海自发已是好了五六分,虽另有些高热,倒是更加奋发,便令请黛玉出来。
说罢,如海昂首看去,见着黛玉面色微微有些惨白,只还强作平静,一边站着的春纤倒是神采稳定,悄悄侍立一旁,反倒比黛玉更沉着了三分。
那边儿管家将那段明成送出,又去书房取了折子等物,送到如海榻前。黛玉在侧,心内柔肠寸断,只不能哭泣,让父亲再生担忧,竟是更加禁不住心内哀思。如海看着她这般,一片垂怜之情,真真是难以尽数,只伸手揽过她低声安慰再三,方又在她奉侍之下,亲身写了折子,令管家送到衙门拜别,发往京师。
如海见着女儿黛玉来了,强自撑起家体,口中唤道:“玉儿来了。”虽是高热当中,他的神态却非常自如,仿佛自个儿却在月色之下,泛舟河上,竟透出一派伸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