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她如此,与昔日分歧,贾母心中也有几分酸涩,又觉沉闷,因拉着她贴身坐下,方问道:“先前你总淡淡的,我就问了紫鹃并春纤两个丫头,方晓得你为着父母悲伤。这原是你的孝心,我也明白,只是到底要保重自个儿,不然你父母在地府之下,也不放心!”
紫鹃与春纤瞧着四周再无旁小我的,心中早已存了一点考虑,再听得贾母这般问来,描述至于声色俱厉,却另有一种逼人之势,她们不由得悄悄一惊,面上却只做不知。紫鹃平日原是极慎重的,本是心内考虑,但是再一想着春纤言行经常有些鲁莽,却怕她出了格儿,心下考虑不休,却先忙与贾母垂首一礼,才自慢慢道:“老太太放心,我们女人好好儿的,并未受甚么委曲,不过这些光阴更加暑热,女人便有些慵懒,且喜潇湘馆清冷清幽,方多在屋子里行动。想来过了这几日,天然也就如昔日那般了。”
贾母见着她们如此,心中更加笃定,便盯着春纤,道:“春纤,你且细细说来,如有半点坦白,委曲了玉儿,我再是不依的。”
言下之意,竟是将要她们撵出府去。
父母……长辈……
闻言,春纤不免悄悄腹诽,因想:若非你从中拉拢却又不走那正道儿,休说本来的宝黛之事,便是当今黛玉也会安闲很多,似这等美意,还是少些为妙。只是如许的话,她如何敢说出口,又见紫鹃似有些焦心的目光,当下更加谨慎,因慢慢道:“老太太,女人这几日也是懒懒的,我们虽常奉侍在身侧的,却也瞧不出甚么来。只是私心暗度,约莫是因为林老爷的冥寿邻近,女人平日心机重,又极善感,约莫也是想到了这个。鄙谚道父女连心的,或是从这里头来的,却不好分辩,方是如此。”
这话说得邃密,但是春纤却悄悄在心中一叹:这原说得最奇妙不过,也是邃密,内里意义说得清楚,只是落在贾母耳中,这会子倒是不好。到底,贾母早就筹算数年,如何能被一句悄悄的话带畴昔,黛玉行迹闪现,她已是生了烦躁,听得这话,只怕更要添下几分羞恼——我与你各式筹划,反倒显得分歧礼数端方了不成?实在是没知己!
却说贾母到底心中筹划多年,竟不能等闲放下。虽说有些事儿却不好与黛玉细说,但既是提到林如海,她思及昔日一段商定,便觉这又有一个好处,不免在心底策画一回。过了小半日,晚餐用过,她便将黛玉独个留下,又斥逐众婆子丫环,只娘儿两个安闲阁房说话儿。
说罢,她到底心机详确的一小我,不免哭泣了几声,滾将几滴珠泪来。
贾母目光一沉,心中已是有了七八分准数,正待说话,谁知黛玉又说出别的一番话来:“旁个不说,昔日父亲临终之前,便与我提及,说是原为我定下一门婚事,却着意未曾做得非常准数,只因那人家虽受他大恩,又是清贵书香家世,连着人也是一等读书长进的。但是一旦他故去,这些好处却也是说不准了的。他虽是为我焦心,盼着能与我非常全面,但是也知世情,人走茶凉四个字最能形貌。若那边儿成心,自是会持手札前来,到时再细细考虑,便有七八分准数。如果再没个讯息,便只当从没这事儿罢了。这一段话,他再三叮咛,我不敢或忘,现在也想着从这个意义。天然,我也不敢说那边儿再无抉剔,却也想着长辈父母合意是头一条儿。”
“外祖母……”黛玉心中一紧,又觉惭愧,面上且腾起两团红霞来,又低声道:“这般事体,老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为上。旁个不提,只父母长辈总要心中合意才是端庄事理,我们年事尚小,竟不晓得这内里该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