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与春纤瞧着四周再无旁小我的,心中早已存了一点考虑,再听得贾母这般问来,描述至于声色俱厉,却另有一种逼人之势,她们不由得悄悄一惊,面上却只做不知。紫鹃平日原是极慎重的,本是心内考虑,但是再一想着春纤言行经常有些鲁莽,却怕她出了格儿,心下考虑不休,却先忙与贾母垂首一礼,才自慢慢道:“老太太放心,我们女人好好儿的,并未受甚么委曲,不过这些光阴更加暑热,女人便有些慵懒,且喜潇湘馆清冷清幽,方多在屋子里行动。想来过了这几日,天然也就如昔日那般了。”
“外祖母……”黛玉心中一紧,又觉惭愧,面上且腾起两团红霞来,又低声道:“这般事体,老是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为上。旁个不提,只父母长辈总要心中合意才是端庄事理,我们年事尚小,竟不晓得这内里该是如何。”
这一段话说来,贾母另有甚么不明白的,当上面色一变再变,看着黛玉的目光也垂垂有些窜改,竟不似昔日那边慈爱,反倒透出些凌厉来。但是,黛玉倒是一如既往,轻声慢语,道:“旁个不说,只看着薛家姐姐与二表兄,便是好的。”
紫鹃心性聪敏,虽是慌乱,到底还是寻出一番话来,又垂着眼低声道:“老太太,旁的话我却都不晓得,只要一日问女人如何不出去玩耍,她只说,如本年事渐大,自不能同幼时比拟,竟是循分守时,端方上面越加谨慎才是,整日出去玩耍,却非正理。旁的话,倒是再没提一句的。”
却说贾母到底心中筹划多年,竟不能等闲放下。虽说有些事儿却不好与黛玉细说,但既是提到林如海,她思及昔日一段商定,便觉这又有一个好处,不免在心底策画一回。过了小半日,晚餐用过,她便将黛玉独个留下,又斥逐众婆子丫环,只娘儿两个安闲阁房说话儿。
“外祖母。父母慈爱,不敢或忘,现在我也只得如此了。”黛玉听得这话,也觉心中一酸,又想贾母原是极疼自个儿的,现在却不能让她遂心快意,又伤己身艰巨,便越加悲伤,因带出几分哭泣,声音也是越加悄幽,道:“虽不能酬谢春晖之万一,却也是经心。”
闻说这一番话,黛玉立时沉默下来,半日才是微微红了眼,因长叹一声,眼眸当中已是波光流转,自有一种格外的动听心魄:“外祖母这么些年待我也极好的,现在我却得违逆她白叟家的情意,这虽于理分歧,于端方分歧,到底是一分情意,我实在心中难安。只是父母殷殷切切,与我各式全面,当今林家只余下我一个,我必得抖擞起来,也不孤负昔日父母期盼!只得、只得那般了……”
由此,她不等贾母呵叱,先开口说了一句话:“紫娟姐姐说的是,也不知如何的,女人那日得了端五节礼,忽而就说到老爷,又说了这么几句话,我们虽感觉这媒介不对后语的,内心惊奇,只瞧着女人面上悲伤,便也不敢多说话,反倒惹女人悲伤。”
言下之意,竟是将要她们撵出府去。
紫鹃与春纤的面色都是一白,紫鹃更是仓猝跪下,连带着春纤也不得不一并跪下,又是伏在地上,并不敢有一言半句旁样的话说道出来。贾母看着她们如许,心头的恼火倒是去了一二分,似这等忠心,倒也可贵。只是,当今却得细细问清楚,背面才好与黛玉分辩,由此,她还是沉声道:“还不快快说来!”
贾母听得这话,心中策画一回,那林如海的冥寿却在蒲月六日,于今另有十来日,按说并不至于此,但是黛玉夙来体弱多思,一时考虑到了,也是有的。只是这般说头,却不能应景,究竟为何黛玉待宝玉越加淡淡,与这个却无干系,总另有原因才是。只是若再说下去,少不得讲到宝玉,这后代婚姻之事,休说与黛玉,便是跟前这两个丫头也是不好细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