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面色倏然一白,却没说话。端庄的事理还是那样儿,这些上面她原说不得话,做不得主的,便想着鱼死网破,到时候网一定破,鱼却必不得甚么好的。再者,这到底是她端庄的舅家,如果真真闹起来,她又能有甚么脸面呢?
春纤瞧着她如许,心内细想一回,便与黛玉道:“前阵子纤儿那丫头托我做了一点活计,偏我忘了,这会儿送畴昔与她。再者,也是与芳草姐姐说到两句话。女人看但是使得?”
但是,春纤倒是晓得,只怕这回,黛玉是端的记在心底了的。虽说依着她的脾气,本不会将银钱等非常经心计算,毕竟出自数代列侯,诗书笔墨的人家,虽是晓通些家务,自本心而论便有一番狷介。但是,这些倒是林如海这父亲各式筹划,百般叮咛而留下的,只这一样,就充足黛玉不时在乎的。更何况,先前件件桩桩事情都在那边,她天然心中也是稀有儿的。
春纤都能细细考虑到了这里。王夫报酬元春之母,一片怜女之心无从诉,尽数放在探亲别墅这一件事上,只盼能尽善尽美,偏天不从人愿。由此,她日夜不宁,早已细细考虑了数日,此时听得底下的来报,心内再三揣摩,毕竟起家往梨香院而去。
黛玉忙是应下,只又说了半日话,她便稍有疲态。
边上另有芳草并小钏等几个平日交好的大小丫环,听得春纤这话,一时都是笑了,却还与纤儿辩白,因道:“旁那些事,我们不晓得,这回倒是真的,再没假的。”
谁知春纤这么一说,芳草倒是应道:“恰是呢。我暗里里想着,必然是那一处库房大些,恰好放采买探亲别院的东西,日掉队出也便利些。你们女人的东西只那么一放就成,今后再不得非常搬动,便散到二三处库房,也就罢了,反正有票据在呢。”
对于这些,春纤自是明白的。固然这些上面无可何如,但她不时提点一下,总归是存了一样心机――不让黛玉与贾家的人重生靠近之意,若能添上几分冷淡的心机,便能更好。这些光阴过来,王夫人常常送些东西,贾母又是细细教诲,兼着三春并凤姐儿旁个不说,倒是相互和蔼,日日相处,黛玉本就是重情的,不免渐生情分。这些情分越重,今后行事天然也就有所牵涉,这会儿能从中粉碎一下,老是好些的。
听得这话,春纤另有甚么不明白的,心中嘲笑一声,面上却不露半分,只答允了两句,又是再说道几句府中的事儿,嘻嘻笑笑好半日,才是拜别。她面上和缓,去处言谈一如既往,但是却并非全然沉寂――旁的不说,她原筹算一道送出去的荷包,便还留在本身身边儿。
黛玉已是听到了脚步声,便转头看来,见着春纤眉头紧蹙,面有恼色,便将书卷搁在案上,讶然道:“好好儿的出去顽,如何瞧着好似有些恼了?”
黛玉便将添妆一事大略说道了一回,因见贾母也是看来,又道:“只是我尚且守孝,倒不好见常姐姐的。她却故意,特特过来与我说了两句话,才是归去。”
也是因为如许,春纤心内松了一口气,因想着:背面的话,原是不好多说的,本想着过些光阴再论的,毕竟一时说得太急,反倒不好。现下瞧着,倒也无妨了。再者,前番林如海那般筹划,贾家便是从内里偷偷调用些东西,只怕那等物件是不敢摆出来,约莫也就是天子重头划到黛玉名下的那一笔浮财居多。
“可见也是故意了。”贾母听得这话,也是点头,随便道:“原我还感觉常家到底与你远了些,现在瞧着倒还罢了,往厥后往走动倒也无妨。虽说我老了,你舅母她们也不大出门,这些干系却不好断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