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里早风俗了,贾琏腿一弯,就要给贾母跪下,偏迎春抱住他的腰,怯怯地说:“老祖宗快别哭了……就把这匾摘了,挂到兽头大门上就是……不、不然,那两只石狮子,也还给老祖宗。”
赖嬷嬷呵叱退了下人,一脸恭敬、沉稳地说:“珍哥儿,老太太就要过来了,快打发人看住东西街门,别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冲撞了她。”
“这是为甚么?”迎春装胡涂地抬头看贾琏。
“闭嘴!”贾母毫不粉饰嫌弃地瞅了邢夫人一眼,眼神变幻莫测地向已经“荡然无存”的荣国府看去。
东边一轮朝阳冉冉升起,浅金的光芒撒在宁荣二府深深天井里,一点点将趁着夜幕倾泻下来的露水逼退。
贾琏愣住,拆了隔断墙,没了停滞,本来的“荣国府”改称为“将军府”就不算僭越了,贾政一房一样住宽广亮堂的荣禧堂、贾赦一房一样挤在狭小逼仄的花圃里,贾政一房一样把持着一府的产业、贾赦一房一样按着年代从贾政一房手里拿年例银子,心道好一个“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琏儿,还不跪下认错?”王夫人眼泪涟涟地望着贾琏。
“我得不到的,谁也休想获得。”贾琏揉了揉脸颊,呸了一声,贾政都把天子获咎了,他还怕他?天子巴不得找个由子清算贾政呢,想着,卷了袖子筹办跟贾母蛮干一场,“mm快出去吧。今儿个谁敢动我墙上一块泥,我跟他拼了。”
贾蓉、贾蔷两个忙见机地一个带着人向东、一个带着人向西地去守街门。
“是。”张思存利落地承诺着,回身就向院子里去。
贾珍内心一喜,他一小我独臂难支,虽有气也不晓得如何清算贾赦这一家子,有贾母来为他做主,那最好不过了,回身瞧贾蓉、贾蔷还愣着,嗔道:“你们站着不动,是要我亲身去守着街门?”
贾母老谋深算的眸子里的眼泪一下子就干了。
“那、那……那就挂上‘工部主事府’,”迎春竖起手指在面前掐算着,俄然欢乐说:“‘敕造荣国府’‘一等将军府’‘工部主事府’一样都是五个字呢。”
贾琏因贾母要来,如临大敌地挺直腰板,本来也有些遗憾丢了那“敕造荣国府”,现在瞧西边雕梁画栋的兽头大门上没了匾额,狐疑贾母这金尊玉贵的老夫人亲身出了大门,是要抢这“一等将军府”,忙在内心打着算盘,策画着如何将贾母打发了。
“珍儿!”贾母厉声呼喝,就怕贾珍一句话点醒贾琏。
王夫人手软瘫软,身子向后一歪,歪在跟了出来的周姨娘怀里,不敢置信地说:“琏哥儿,你说得这是甚么话?”
贾琏道:“回二太太,侄子说的是国法律条,虽说分炊了,侄子不敢提及叔叔房里的事,但我劝婶子一句,从速地劝二叔回家来吧。二叔在工部当差,对官员甚么品级该住甚么规制的宅邸最清楚不过了,还是从速返来,将那兽头大门、厅堂都扒了才好。”瞧王夫人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甚么高风亮节的话,内心痛快得很,“对了,那府邸不但纵深僭越了,横宽也僭越了,据我说,干脆横着一半、竖着一半,封了府邸,赶在御史弹劾前,快些把宅子还给朝廷才好。”看贾母手臂颤抖着,还要打他,干脆将留着一个巴掌印的脸往贾母跟前凑了凑。
迎春发觉到贾琏身上的不安越来越深切,忙握住贾琏的手,策画着如何插科讥笑,叫贾琏没了对贾母的害怕。
贾琏含笑看向哭哭啼啼打压他的贾母、王夫人,“依着律法,正五品的官员,家里不能有三间的大门、大门上不能有红绿琉璃,不能有正五间的厅、正五间的堂,不能有那十几间的住房,七八进的府邸……就连重新打造个石狮子,石狮子脖颈上的璎珞也要少上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