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林家中有下人已到了婚配年纪,张嬷嬷便同黛玉说了;谁知黛玉听了,心下却暗想道:“这些人中却多有伏侍过哥哥的。他今后是要做天子的,若将这些人放了出去,万一有阿谁嚼舌头根子,或泄漏些甚么,只恐对哥哥倒霉。虽是这些年将家里也整治了,然终难尽信;我若自作主张了去,少不得今后要有些口舌。不若他日同哥哥好生商讨一回的是。”是以不肯自专,恰本日瑧玉往家中来了,是以提了一提此事;果见瑧玉明白他话里意义。因见瑧玉起家,便也站起来道:“白鸥同你紫竹姐姐说,教把大爷的衣服拿过来。”
黛玉早在内里听得瑧玉说话,此时从房中走了出来,笑道:“并不是哥哥爱要嘴吃,不过是可贵见你一次,现在倒成了稀客了,少不得要好生接待。”此话一出,却又恐瑧玉闻得这个“客”字多心,忙又道,“可可儿的今儿我们家的庄子上送了些果子来,倒也刚巧;这茶倒是前些日子琏二嫂子着人送的,说是甚么暹罗国的茶叶,倒合我们每白天吃的分歧,现在教人沏了来我们喝。”
那件褂子却原是黛玉所做,只是并未曾同瑧玉说知;现在黛玉却闻得他单夸那褂子好,不免心下喜好,乃笑道:“合适便好。我原恐打搅你,并未曾教人替你量身材,不过本身估计着同他们说了尺寸罢了,幸得未曾做得不称身了去。”这时却见紫鹃来了,向二人行了礼,问黛玉甚么时候摆饭。黛玉便转头问瑧玉道:“哥哥本日在家里吃也不?”见瑧玉点头,方又见有几分欢乐起来,向紫鹃道:“照我前日写的票据安排下去便是,就在这堂屋里吃便了。”
瑧玉是记得这暹罗茶的,闻谈笑道:“你爱吃这个?”黛玉道:“我吃着好,猜想哥哥也吃得。且尝一尝,若好,再去处二嫂子要。”一面说着,果见白鸥捧了茶上来。瑧玉接了,尝了一口,倒觉并无甚么吵嘴;见黛玉只顾看本身,乃笑道:“茶味倒轻。”黛玉笑道:“公然哥哥也这们说。你夙来于这些事上并不在乎的,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是我听得人说这茶于脾胃无益,无事时喝些也好。”一面见丫环捧了果子同点心上来,乃笑指道:“本年庄子收成倒好。这奉上来的鸡头米瞧着比往年大几分,许是晚熟的原因;菱角也分外甜些,巴巴地教他们存着了,今儿说是要存不住了,才赶着往我们这儿送了来。若哥哥再过些日子回家,便吃不到了。”
瑧玉点头道:“你成日在家闷着无聊,不若多同他们走动些。前日二姐姐说要请你们去,可去了?”黛玉笑道:“这倒未曾。原是柳夫人又病了,二姐姐分不开身,是以临时搁下了。”瑧玉闻言,乃自想了一回,微微点头,又沉吟半晌,方问道:“二母舅过些日子便要返来了罢?届时可要往外祖母家去了。”黛玉本道他要说些甚么,谁知等了半日竟是这句,不免瞪了他一眼,嗔道:“他甚么时候返来,干你何事?好轻易回家一日,倒只顾说别人的事。”瑧玉闻言倒有些讪讪地,乃转了话头道:“现在这天也冷了,mm可添了衣服未曾?”
一时饭毕,瑧玉见紫鹃清算了食盒下去,白鸥正往屋里去换茶,便向黛玉笑道:“mm现在甚么时候安息?”黛玉道:“现在天晚了,歇得比之前略早些。——哥哥今儿想是另有事,不在家里住了。”瑧玉笑道:“恰是。只是这几日未曾见你,恐你想了我,是以偷空往家里来一回。”
谁知瑧玉早往这边来了,正往堂屋里走,却几乎同绿鹦撞了一个满怀。绿鹦昂首见是瑧玉,忙笑施礼,道:“大爷返来了。女人教我去取那紫米糕儿应时鲜果子来,我只顾望外跑,竟忘了看路,大爷恕罪。”瑧玉闻谈笑道:“瞧mm这话,倒像我来了是特地为讨吃似的。”绿鹦嘻嘻一笑,又福了一福,方往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