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睡下,梦中作痛,由不得“嗳哟”之声从睡中哼出。宝玉虽说不是放心,因见袭人懒懒的,也睡不平稳。忽夜间听得“嗳哟”,便知踢重了,本身下床悄悄的秉灯来照。刚到床前,只见袭人嗽了两声,吐出一口痰来,“嗳哟”一声,展开目睹了宝玉,倒唬了一跳道:“何为么?”宝玉道:“你梦里‘嗳哟’,必然踢重了。我瞧瞧。”袭人道:“我头上发晕,嗓子里又腥又甜,你倒照一照地下罢。”宝玉传闻,公然持灯向地下一照,只见一口鲜血在地。宝玉慌了,只说:“了不得了!”袭人见了,也就心冷了半截。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说着,那雨已住了,宝官、玉官也早去了。袭人只觉肋下疼的内心发闹,晚餐也未曾好生吃。至晚间沐浴时脱了衣服,只见肋上青了碗大一块,本身倒唬了一跳,又不好张扬。
这里金钏儿半边脸炽热,一声不敢言语。顿时众丫头闻声王夫人醒了,都忙出去。王夫人便叫玉钏儿:“把你妈叫来,带出你姐姐去。”金钏儿传闻,忙跪下哭道:“我再不敢了。太太要吵架,尽管发落,别叫我出去就是天恩了。我跟了太太十来年,这会子撵出去,我还见人不见人呢!”王夫人当然是个宽仁慈厚的人,向来未曾打过丫头们一下,今忽见金钏儿行此无耻之事,此乃平生最恨者,故愤怒不过,打了一下,骂了几句。虽金钏儿苦求,亦不肯收留,到底唤了金钏儿之母白老媳妇来领了下去。那金钏儿害羞忍辱的出去,不在话下。
林黛玉内心原是再不睬宝玉的,这会子见宝玉说别叫人晓得他们拌了嘴就生分了似的这一句话,又可见得比人原靠近,因又掌不住哭道:“你也不消哄我,从今今后,我也不敢靠近二爷,二爷也全当我去了。”宝玉听了笑道:“你往那去呢?”林黛玉道:“我回家去。” 宝玉笑道:“我跟了你去。”林黛玉道:“我死了。”宝玉道:“你死了,我做和尚!”林黛玉一闻此言,顿时将脸放下来,问道:“想是你要死了,胡说的是甚么!你家倒有几个亲姐姐亲mm呢,明儿都死了,你几个身子去作和尚?明儿我倒把这话奉告别人去评评。”
林黛玉正欲答话,只听院外叫门。紫鹃听了一听,笑道:“这是宝玉的声音,想必是来赔不是来了。”林黛玉听了道:“不准开门!”紫鹃道:“女人又不是了。这么热天毒日头地下,晒坏了他如何使得呢!”口里说着,便出去开门,公然是宝玉。一面让他出去,一面笑道:“我只当是宝二爷再不上我们这门了,谁知这会子又来了。”宝玉笑道:“你们把极小的事倒说大了。好好的,为甚么不来?我便死了,魂也要一日来一百遭。mm可大好了?”紫鹃道:“身上病好了,只是内心气不大好。”宝玉笑道:“我晓得有甚么气。”一面说着,一面出去,只见林黛玉又在床上哭。
宝玉自知这话说的冒昧了,悔怨不来,顿时脸上红胀起来,低着头不敢则一声。幸而屋里没人。林黛玉直瞪瞪的瞅了他半天,气的一声儿也说不出来。见宝玉憋的脸上紫胀,便咬着牙用指头狠命的在他额颅上戳了一下,哼了一声,咬牙说道:“你这……”刚说了两个字,便又叹了一口气,仍拿起手帕子来擦眼泪。
宝玉内心原有无穷的苦衷,又兼说错了话,正自悔怨,又见黛玉戳他一下,要说又说不出来,自叹自泣,是以本身也有所感,不觉滚下泪来。要用帕子揩拭,不想又忘了带来,便用衫袖去擦。林黛玉固然哭着,却一眼瞥见了,见他穿戴崭新藕合纱衫,竟去试泪,便一面本身拭着泪,一面回身将枕边搭的一方绡帕子拿起来,向宝玉怀里一摔,一语不发,仍掩面自泣。宝玉见他摔了帕子来,忙接住拭了泪,又靠近前些,伸手拉了林黛玉一只手,笑道:“我的五脏都碎了,你还只是哭。走罢,我同你往老太太跟前去。”林黛玉将手一摔道:“谁同你拉拉扯扯的。一天大似一天的,还这么涎皮赖脸的,连个事理也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