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仆人焚付晴姐知之,酌茗暗香,庶几来飨。其词云:随身伴,单独意绸缪。谁料风波高山起,顿教躯命立即休。孰与话轻柔?东逝水,无复向西流。设想更无怀梦草,添衣还见翠云裘。脉脉令人愁!写毕,就在香上点个火焚化了。悄悄儿等着,直待一炷香点尽了,才开门出来。袭人道:“如何出来了?想来又闷的慌了。”
宝玉道:“无妨,把火盆挪畴昔就是了。”袭人承诺了。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一个茶盘儿,一个碗,一双牙箸,递给麝月道:“这是刚才花女人要的,厨房里老婆子送了来了。”麝月接了一看,倒是一碗燕窝汤,便问袭人道:“这是姐姐要的么?”袭人笑道:“昨夜二爷没用饭,又翻滚了一夜,想来本日夙起内心必是发空的,以是我奉告小丫头们叫厨房里作了这个来的。”袭人一面叫小丫头放桌儿,麝月打发宝玉喝了,漱了口。只见秋纹走来讲道:“那屋里已经清算妥了,但等着一时炭劲过了,二爷再出来罢。”宝玉点头,只是一腔苦衷,懒怠说话。一时小丫头来请,说笔砚都安设安妥了。宝玉道:“晓得了。”
一时贾珍过来见了部里的人,问了然,出去见了王夫人,回道:“部中来报,昨日总河奏到河南一带决了河口,埋没了几府州县。又要开消国帑,补缀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顾问,以是部里特来报知老爷的。”说完退出,及贾政回家来回明。今后直到冬间,贾政每天有事,常在衙门里。宝玉的工课也垂垂松了,只是怕贾政发觉出来,不敢不常在学房里去读书,连黛玉处也不敢常去。
瘦影正临春水照,卿须怜我我怜卿。紫鹃在旁也不敢劝,只怕倒把闲话勾引宿恨来。迟了好一会,黛玉才随便梳洗了,那眼中泪渍终是不干。又自坐了一会,叫紫鹃道:“你把藏香点上。”紫鹃道:“女人,你睡也没睡得几时,如何点香?不是要写经?”黛玉点点头儿。紫鹃道:“女人本日醒得太早,这会子又写经,只怕太费心了罢。”黛玉道:“不怕,早完了早好。何况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今后你们见了我的笔迹,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紫鹃听了这话,不但不能再劝,连本身也掌不住滴下泪来。本来黛玉立定主张,自此已后,成心糟塌身子,茶饭偶然,每日渐减下来。宝玉放学时,也常抽暇问候,只是黛玉虽有万千言语,自知年纪已大,又不便似小时能够柔情挑逗,以是满腔苦衷,只是说不出来。宝玉欲将实言安抚,又恐黛玉生嗔,反添病症。两小我见了面,只得用蜚言安慰,真真是亲极反疏了。那黛玉虽有贾母王夫人等怜恤,不过请医调节,只说黛玉常病,那边知他的芥蒂。紫鹃等虽知其意,也不敢说。
宝玉笑了一笑,假说道:“我原是内心烦,才找个处所儿静坐坐儿。这会子好了,还要外头逛逛去呢。”说着,一径出来,到了潇湘馆中,在院里问道:“林mm在家里呢么?”紫鹃策应道:“是谁?”掀帘看时,笑道:“本来是宝二爷。女人在屋里呢,请二爷到屋里坐着。”宝玉同着紫鹃走出去。黛玉却在里间呢,说道:“紫鹃,请二爷屋里坐罢。”宝玉走到里间门口,瞥见新写的一付紫墨色泥金云龙笺的小对,上写着:“绿窗明月在,青史前人空。”宝玉看了,笑了一笑,走入门去,笑问道:“mm做甚么呢?”黛玉站起来迎了两步,笑着让道:“请坐。我在这里写经,只剩得两行了,等写完了再说话儿。”因叫雪雁倒茶。宝玉道:“你别动,尽管写。”说着,一面瞥见中间挂着一幅单条,上面画着一个嫦娥,带着一个酒保,又一个女仙,也有一个酒保,捧着一个长长儿的衣囊似的,二人身边略有些云护,别无装点,全仿李龙眠白描笔意,上有“斗寒图”三字,用八分誊写着。宝玉道:“mm这幅lt;lt;斗寒图gt;gt;但是新挂上的?”黛玉道:“可不是。昨日他们清算屋子,我想起来,拿出来叫他们挂上的。”宝玉道:“是甚么出处?”黛玉笑道:“面前熟的很的,还要问人。”宝玉笑道:“我一时想不起,mm奉告我罢。”黛玉道:“岂不闻。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宝玉道:“是啊。这个实在别致高雅,却好此时拿出来挂。”说着,又东瞧瞧,西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