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贾珍过来见了部里的人,问了然,出去见了王夫人,回道:“部中来报,昨日总河奏到河南一带决了河口,埋没了几府州县。又要开消国帑,补缀城工。工部司官又有一番顾问,以是部里特来报知老爷的。”说完退出,及贾政回家来回明。今后直到冬间,贾政每天有事,常在衙门里。宝玉的工课也垂垂松了,只是怕贾政发觉出来,不敢不常在学房里去读书,连黛玉处也不敢常去。
今后一天一天的减,到半月以后,肠胃日薄,一日公然粥都不能吃了。黛玉白天闻声的话,都似宝玉结婚的话,瞥见怡红院中的人,不管高低,也象宝玉结婚的风景。薛阿姨来看,黛玉不见宝钗,越建议狐疑,干脆不要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当中,常闻声有人叫宝二奶奶的。一片狐疑,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未知黛美女命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此时袭人麝月也都起来。袭人道:“昨夜听着你翻滚到五更多,我也不敢问你。厥后我就睡着了,不知到底你睡着了没有?”宝玉道:“也睡了一睡,不知如何就醒了。”袭人道:“你没有甚么不受用?”宝玉道:“没有,只是心上发烦。”袭人道:“本日学房里去不去?”宝玉道:“我昨儿已经告了一天假了,今儿我要想园里逛一天,散散心,只是怕冷。你叫他们清算一间屋子,备下一炉香,搁下纸墨笔砚。你们尽管干你们的,我本身静坐半天赋好。别叫他们来搅我。”麝月接着道:“二爷要悄悄儿的用工夫,谁敢来搅。”袭人道:“这么着很好,也免得着了凉。本身坐坐,心神也不散。”因又问:“你既懒待用饭,本日吃甚么?早说好传给厨房里去。”宝玉道:“还是随便罢,不必闹的大惊小怪的。倒是要几个果子搁在那屋里,借点果子香。”袭人道:“阿谁屋里好?别的都不大洁净,只要晴雯起先住的那一间,因一贯无人,还洁净,就是清冷些。”
雪雁道:“前儿不是叫我到三女人那边去伸谢吗,三女人不在屋里,只要侍书在那边。大师坐着,偶然中提及宝二爷的调皮来,他说宝二爷如何好,只会顽儿,全不象大人的模样,已经说亲了,还是这么呆头呆脑。我问他定了没有,他说是定了,是个甚么王大爷做媒的。那王大爷是东府里的亲戚,以是也不消探听,一说就成了。”紫鹃侧着头想了一想,“这句话奇!”又问道:“如何家里没有人提及?”雪雁道:“侍书也说的是老太太的意义。若一提及,恐怕宝玉野了心,以是都不提起。侍书奉告了我,又叮咛千万不成露风,说出来只道是我多嘴。”把手往里一指,“以是他面前也不提。本日是你问起,我不犯瞒你。”正说到这里,只听鹦鹉叫喊,学着说:“女人返来了,快倒茶来!”倒把紫鹃雪雁吓了一跳,转头并不见有人,便骂了鹦鹉一声,走进屋内。只见黛玉喘吁吁的刚坐在椅子上,紫鹃搭讪着问茶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