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先抢一步回代儒说:“老爷来了。”代儒站起家来,贾政早已走入,向代儒请了安。代儒拉动手问了好,又问:“老太太克日安么?”宝玉过来也请了安。贾政站着,请代儒坐了,然后坐下。贾政道:“我本日本身送他来,因要求托一番。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到底要学个成人的举业,才是毕生立品成名之事。现在他在家中只是和些孩子们混闹,虽晓得几句诗词,也是扯谈乱道的,就是好了,也不过是风云月露,与平生的闲事毫无关涉。”代儒道:“我看他边幅也还面子,灵性也还去得,为甚么不读书,只是心野贪顽。诗词一道,不是学不得的,只要发财了今后,再学还不迟呢。”贾政道:“原是如此。目今只求叫他读书,讲书,作文章。倘或不听经验,还求太爷当真的管束管束他,才不至驰名无实的白迟误了他的一世。”说毕,站起来又作了一个揖,然后说了些闲话,才辞了出去。代儒送至门首,说:“老太太前替我问好存候罢。”贾政承诺着,本身上车去了。
次日一早,袭人便唤醒宝玉,梳洗了,换了衣服,打发小丫头子传了焙茗在二门上服侍,拿着册本等物。袭人又催了两遍,宝玉只得出来过贾政书房中来,先探听“老爷过来了没有?”书房中小厮承诺:“方才一名清客相公请老爷回话,里边说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着去了。”宝玉听了,内心稍稍安设,赶紧到贾政这边来。刚好贾政着人来叫,宝玉便跟着出来。贾政不免又叮嘱几句话,带了宝玉上了车,焙茗拿着册本,一向到家塾中来。
袭人正在焦急听信,见说取书,倒也欢乐。独是宝玉要人马上送信与贾母,欲叫劝止。贾母得信,便命人叫宝玉来,奉告他说:“尽管放心先去,别叫你老子活力。有甚么难为你,有我呢。”宝玉没法,只得返来叮嘱了丫头们:“明日早早叫我,老爷要等着送我到家学里去呢。”袭人等承诺了,同麝月两个倒替着醒了一夜。
宝玉走到贾母房中,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摸牌。宝玉瞥见无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贾母见他出去,便问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厥后亏了一个疯和尚和个瘸羽士治好了的。那会子病里,你感觉是如何样?”宝玉想了一回,道:“我记得抱病的时候儿,好好的站着,倒象背后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疼的眼睛前头乌黑,瞥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感觉脑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今后便疼的任甚么不晓得了。到好的时候,又记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那些鬼都跑着遁藏,便不见了。我的头也不疼了,心上也就清楚了。”贾母奉告王夫人道:“这个样儿也就差未几了。”说着凤姐也出去了,见了贾母,又回身见过了王夫人,说道:“老祖宗要问我甚么?”贾母道:“你前年害了邪病,你还记得如何样?”凤姐儿笑道:“我也不很记得了。但觉本身身子不由自主,倒象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杀人才好,有甚么,拿甚么,见甚么,杀甚么。本身原觉很乏,只是不能停止。”贾母道:“好的时候还记得么?”凤姐道:“好的时候好象空中有人说了几句话似的,却不记得说甚么来着。”贾母道:“这么看起来竟是他了。他姐儿两个病中的风景和才说的一样。这老东西竟如许坏心,宝玉枉认了他做干妈。倒是这个和尚道人,阿弥陀佛,才是救宝美女命的,只是没有酬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