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见一个小丫头子跑来,见红玉站在那边,便问道:“林姐姐,你在这里何为么呢?”红玉昂首见是小丫头子坠儿。红玉道:“那去?”坠儿道:“叫我带进芸二爷来。”说着一径跑了。
颦儿才貌世应希,独抱幽芳出绣闺,哭泣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那林黛玉正自哭泣,忽听“吱喽”一声,院门开处,不知是那一个出来。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
却说那林黛玉闻声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返来,心中也替他忧愁。至晚餐后,闻听宝玉来了,内心要找他问问是如何样了。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本身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着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采夸耀,都雅非常,因此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我们半夜半夜的不得睡觉!”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策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相互玩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来了,以是不开门,因此又大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
花魂冷静无情感,鸟梦痴痴那边惊。因有一首诗道:
黛玉坐在床上,一面抬手清算鬓发,一面笑向宝玉道:“人家睡觉,你出去何为么?”宝玉见他星眼微饧,香腮带赤,不觉神魂早荡,一歪身坐在椅子上,笑道:“你才说甚么?”黛玉道:“我没说甚么。”宝玉笑道:“给你个榧子吃!我都闻声了。”
这也不在话下。且说克日宝玉病的时节,贾芸带着家下小厮坐更看管,日夜在这里,那红玉同众丫环也在这里守着宝玉,相互相见多日,都垂垂混熟了。那红玉见贾芸手里拿的手帕子,倒象是本身畴前掉的,待要问他,又不好问的。不料那和尚羽士来过,用不着统统男人,贾芸仍种树去了。这件事待要放下,心内又放不下,待要问去,又怕人猜忌,恰是踌躇不决神魂不定之际,忽听窗外问道:“姐姐在屋里没有?”红玉闻听,在窗眼内望外一看,本来是本院的个小丫头名叫佳蕙的,因答说:“在家里,你出去罢。”佳蕙听了跑出去,就坐在床上,笑道:“我好造化!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宝玉叫往林女人那边送茶叶,花大姐姐交给我送去。可巧老太太那边给林女人送钱来,正分给他们的丫头们呢。见我去了,林女人就抓了两把给我,也不知多少。你替我收着。”便把手帕子翻开,把钱倒了出来,红玉替他一五一十的数了收起。
宝玉无精打采的,只得依他。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看了一回金鱼。只见那边山坡上两只小鹿箭也似的跑来,宝玉不解其意。正自迷惑,只见贾兰在前面拿着一张小弓追了下来,一见宝玉在前面,便站住了,笑道:“二叔叔在家里呢,我只当出门去了。”宝玉道:“你又调皮了。好好的射他何为么?”贾兰笑道:“这会子不读书,闲着何为么?以是练习练习骑射。”宝玉道:“把牙栽了,当时才不演呢。”
出了怡红院,贾芸见四顾无人,便把脚渐渐停着些走,口里一长一短和坠儿说话,先问他“几岁了?名字叫甚么?你父母在那一行上?在宝叔房内几年了?一个月多少钱?共总宝叔房内有几个女孩子?”那坠儿见问,便一桩桩的都奉告他了。贾芸又道:“才刚阿谁与你说话的,他但是叫小红?”坠儿笑道:“他倒叫小红。你问他何为么?”贾芸道:“方才他问你甚么手帕子,我倒拣了一块。”坠儿听了笑道:“他问了我好几遍,可有瞥见他的帕子。我有那么大工夫管这些事!今儿他又问我,他说我替他找着了,他还谢我呢。才在蘅芜苑门口说的,二爷也闻声了,不是我扯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