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岫烟被那老婆子聒噪了一场,虽有凤姐来压住,心上终是不安。想起“很多姊妹们在这里,没有一个下人敢获咎他的,单独我这里,他们言三语四,方才凤姐来遇见。”想来想去,终是没意义,又说不出来。正在吞声饮泣,瞥见凤姐那边的丰儿送衣服过来。岫烟一看,决不肯受。丰儿道:“奶奶叮咛我说,女人要嫌是旧衣裳,将来送新的来。”岫烟笑谢道:“承奶奶的美意,只是因我丢了衣服,他就拿来,我断不敢受。你拿归去千万谢你们奶奶,承你奶奶的情,我算领了。”倒拿个荷包给了丰儿。那丰儿只得拿了去了。未几时,又见平儿同着丰儿过来,岫烟忙迎着问了好,让了坐。平儿笑说道:“我们奶奶说,女人特外道的了不得。”岫烟道:“不是外道,实在不过意。”平儿道:“奶奶说,女人要不收这衣裳,不是嫌太旧,就是瞧不起我们奶奶。刚才说了,我要拿归去,奶奶不依我呢。”岫烟红着脸笑谢道:“如许说了,叫我不敢不收。”又让了一回茶。
侍书道:“那边就放定了呢。那一天我奉告你时,是我闻声小红说的。厥后我到二奶奶那边去,二奶奶正战役姐姐说呢,说那都是门客们借着这个事讨老爷的喜好,今后好拉拢的意义。别说大太太说不好,就是大太太情愿,说那女人好,那大太太眼里看的出甚么人来!再者老太太内心早有了人了,就在我们园子里的。大太太那边摸的着底呢。老太太不过因老爷的话,不得不问问罢咧。又闻声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老是要亲上作亲的,凭谁来讲亲,反正不顶用。”雪雁听到这里,也忘了神了,因说道:“这是如何说,白白的送了我们这一名的命了!”侍书道:“这是从那边提及?”雪雁道:“你还不晓得呢。前日都是我和紫鹃姐姐说来着,这一名闻声了,就弄到这步地步了。”侍书道:“你悄悄儿的说罢,看细心他闻声了。”雪雁道:“人事都不省了,瞧瞧罢,左不过在这一两天了。”正说着,只见紫鹃掀帘出去讲:“这还了得!你们有甚么话,还不出去说,还在这里说。干脆逼死他就完了。”侍书道:“我不信有如许奇事。”紫鹃道:“好姐姐,不是我说,你又该恼了。你晓得甚么呢!晓得也不传这些舌了。”
芥蒂终须心药治,解铃还是系铃人。不言黛玉病渐减退,且说雪雁紫鹃背后里都念佛。雪雁向紫鹃说道:“亏他好了,只是病的奇特,好的也奇特。”紫鹃道:“病的倒不怪,就只好的奇特。想来宝玉和女人必是姻缘,人家说的。功德多磨,又说道。是姻缘棒打不回。如许看起来,民气天意,他们两个竟是天配的了。再者,你想那一年我说了林女人要回南去,把宝玉没急死了,闹得家翻宅乱。现在一句话,又把这一个弄得死去活来。可不说的三生石上百年前结下的么。”说着,两个悄悄的抿着嘴笑了一回。雪雁又道:“幸亏好了。我们明儿再别说了,就是宝玉娶了别的人家儿的女人,我亲见他在那边攀亲,我也再不露一句话了。”紫鹃笑道:“这就是了。”不但紫鹃和雪雁在暗里里讲究,就是世人也都晓得黛玉的病也病得奇特,好也好得奇特,三三两两,唧唧哝哝群情着。未几几时,连凤姐儿也晓得了,邢王二夫人也有些迷惑,倒是贾母略猜着了八九。
且说薛阿姨家中被金桂搅得翻江倒海,瞥见婆子返来,述起岫烟的事,宝钗母女二人不免滴下泪来。宝钗道:“都为哥哥不在家,以是叫邢女人多吃几天苦。现在还亏凤姐姐不错。我们底下也得留意,到底是我们家里人。”说着,只见薛蝌出去讲道:“大哥哥这几年在外头相与的都是些甚么人,连一个端庄的也没有,来一起子,都是些狐群狗党。我看他们那边是不放心,不过将来探探动静儿罢咧。这两天都被我干出去了。今后叮咛了门上,不准传进这类人来。”薛阿姨道:“又是蒋玉菡那些人哪?”薛蝌道:“蒋玉菡却倒没来,倒是别人。”薛阿姨听了薛蝌的话,不觉又悲伤起来,说道:“我虽有儿,现在就象没有的了,就是下属准了,也是个废人。你虽是我侄儿,我看你还比你哥哥明白些,我这后辈子端赖你了。你本身从今更要学好。再者,你聘下的媳妇儿,家道不比往时了。人家的女孩儿出门子不是轻易,再没别的想头,只盼着半子无能,他就有日子过了。若邢丫头也象这个东西。”说着把手往里头一指,道:“我也不说了。邢丫头实在是个有廉耻故意计儿的,又守得贫,耐得富。只是等我们的事情畴昔了,早些把你们的端庄事结束了,也了我一宗苦衷。”薛蝌道:“琴mm还没有出门子,这倒是太太烦心的一件事。至于这个,可算甚么呢。”大师又说了一回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