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瞧瞧,又闭了眼坐着,喘了一会子,又道:“笼上火盆。”紫鹃打谅他冷。因说道:“女人躺下,多盖一件罢。那炭气只怕耽不住。”黛玉又点头儿。雪雁只得笼上,搁在地下火盆架上。黛玉点头,意义叫挪到炕上来。雪雁只得端上来,出去拿那张火盆炕桌。那黛玉却又把身子欠起,紫鹃只得两只手来扶着他。黛玉这才将方才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往上一撂。紫鹃唬了一跳,欲要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
李纨正在那边给贾兰改诗,冒莽撞失的见一个丫头出去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女人好不了,那边都哭呢。”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赶紧站起家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姐妹在一处一场,更兼他那面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唯有青女素娥能够仿佛一二,竟如许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恰好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本身也不好过潇湘馆来,竟未能少尽姊妹之情。真真不幸可叹。”一头想着,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内里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未知装裹安妥了没有?赶紧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
话说黛玉到潇湘馆门口,紫鹃说了一句话,更动了心,一时吐出血来,几近晕倒。亏了还同着秋纹,两小我挽扶着黛玉到屋里来。当时秋纹去后,紫鹃雪雁守着,见他垂垂复苏过来,问紫鹃道:“你们守着哭甚么?”紫鹃见他说话明白,倒放了心了,因说:“女人刚才打老太太那边返来,身上觉着不大好,唬的我们没了主张,以是哭了。”黛玉笑道:“我那边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喘成一处。本来黛玉因本日听得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是他数年的芥蒂,一时急怒,以是利诱了赋性。及至返来吐了这一口血,心中却垂垂的明白过来,把头里的事一字也不记得了。这会子见紫鹃哭,方恍惚想起傻大姐的话来,此时反不悲伤,惟求速死,以完此债。这里紫鹃雪雁只得守着,想要奉告人去,怕又象前次招得凤姐儿说他们失惊打怪的。
贾政道:“叫他送甚么,只要他今后今后当真读书,比送我还喜好呢。”贾母听了,又放了一条心,便叫贾政坐着,叫鸳鸯去如此如此,带了宝玉,叫袭人跟着来。鸳鸯去了未几一会,公然宝玉来了,还是叫他施礼。宝玉见了父亲,神态略敛些,片时清楚,也没甚么大差。贾政叮咛了几句,宝玉承诺了。贾政叫人扶他归去了,本身回到王夫人房中,又实在的叫王夫人管束儿子,断不成如前娇纵。来岁乡试,务必叫他了局。王夫人一一的听了,也没提起别的。即忙命人扶了宝钗过来,行了新妇送行之礼,也不出房。其他内眷俱送至二门而回。贾珍等也受了一番训饬。大师举酒送行,一班后辈及长辈亲朋,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不言贾政启程到差。且说宝玉返来,旧病陡发,更加昏愦,连饮食也不能进了。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化。
李纨在旁讲解道:“当真这林女人和这丫头也是宿世的缘法儿。倒是雪雁是他南边带来的,他倒不睬会。唯有紫鹃,我看他两个一时也离不开。”林之孝家的头里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被李纨这番一说,却也没的说,又见紫鹃哭得泪人普通,只好瞅着他微微的笑,因又说道:“紫鹃女人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他却说得,我可如何回老太太呢。何况这话是奉告得二奶奶的吗!”正说着,平儿擦着眼泪出来道:“奉告二奶奶甚么事?”林之孝家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平儿低了一转头,说:“这么着罢,就叫雪女人去罢。”李纨道:“他使得吗?”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儿道:“既是这么着,就叫雪雁畴昔也是一样的。”林之孝家的因问平儿道:“雪女人使得吗?”平儿道:“使得,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