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方欲说话时,见荣国府的四个执事人出去,都是要支取东西领牌来的。凤姐命彩明要了帖念过,听了一共四件,指两件说道:“这两件开消错了,再算清了来取。”说着掷下帖子来。那二人绝望而去。
走未几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吹打,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本来这四王,当日惟北静王功高,及今子孙犹袭王爵。当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描述秀美,情性谦恭。近闻宁国公冢孙妇告殂,因想当日相互祖父相与之情,同难同荣,未以异姓相视,是以不以王位自居,上日也曾探丧上祭,现在又设路奠,命麾下各官在此服侍。本身五更入朝,公事一毕,便换了素服,坐大轿鸣锣张伞而来,至棚前落轿。部下各官两旁拥侍,军民人众不得往还。
凤姐儿见本身威重令行,心中非常对劲。因见尤氏犯病,贾珍又过于哀思,不大进饮食,本身每日从那府中煎了百般细粥,精美小菜,命人送来劝食。贾珍也别的叮咛每日奉上等菜到抱厦内,单与凤姐。那凤姐不畏勤奋,每天于卯正二刻就过来点卯理事,独在抱厦内起坐,不与众妯娌合群,便有堂客来往,也不迎会。
至天明,吉时已到,普通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棺木”。一应执事陈列,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非常哀苦。
说罢,又叮咛按数发与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或人管某处,或人领某物,开得非常清楚。世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失迷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温馨了,不比先前一个正摆茶,又去端饭,正陪举哀,又顾接客。如这些无眉目,荒乱,推托,偷闲,盗取等弊,次日一概都Ь了。
现在且说宝玉因见本日人众,恐秦钟受了勉强,因默与他商讨,要同他往凤姐处来坐。秦钟道:“他的事多,何况不喜人去,我们去了,他岂不烦腻。”宝玉道:“他怎好腻我们,不相干,尽管跟我来。”说着,便拉了秦钟,直至抱厦。凤姐才用饭,见他们来了,便笑道:“好长腿子,快上来罢。”宝玉道:“我们偏了。”凤姐道:“在这边外头吃的,还是那边吃的?”宝玉道:“这边同那些浑人吃甚么!原是那边,我们两个同老太太吃了来的。”一面归坐。
那贾珍因见发引日近。亲身坐车,带了阴阳司吏,往铁槛寺来踏看寄灵地点。又一一叮嘱方丈色空,好生预备新奇陈列,多请名僧,以备接灵利用。色空忙看晚斋。贾珍也偶然茶饭,因天晚不得进城,就在净室胡乱歇了一夜。次日早,便进城来摒挡出殡之事,一面又派人先往铁槛寺,连夜别的润色停灵之处,并厨茶等项接灵人丁坐落。
凤姐吃毕饭,就有宁国府中的一个媳妇来领牌,为支取香灯事。凤姐笑道:“我算着你们今儿该来支取,总不见来,想是忘了。这会子到底来取,要忘了,天然是你们包出来,都便宜了我。”那媳妇笑道:“何尝不是忘了,方才想起来,再迟一步,也领不成了。”说罢,领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