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一早,又过宁府施礼,服侍掩了宗祠,收过影象,方返来。这天便是薛阿姨家请吃年酒。十八日便是赖大师,十九日便是宁府赖升家,二旬日便是林之孝家,二十一日便是单大良家,二十二日便是吴新登家。这几家,贾母也有去的,也有不去的,也有欢畅直待世人散了方回的,也有兴尽半日一时就来的。凡诸亲朋来请或来赴席的,贾母一概怕拘束不会,自有邢夫人,王夫人,凤姐儿三人摒挡。连宝玉只除王子腾家去了,余者亦皆不会,只说贾母留下解闷。以是倒是家下人家来请,贾母能够自便之处,方欢畅去逛逛。闲言不提,且说当下元宵已过____
李婶薛阿姨喜的都笑道:“好个灵透孩子,他也跟着老太太打趣我们。”贾母笑道:“我们这原是随便的顽意儿,又不出去做买卖,以是竟不大应时。”说着又道:“叫葵官唱一出lt;lt;惠明下书gt;gt;,也不消抹脸。只用这两出叫他们听个疏异罢了。若省一点力,我可不依。”文官等听了出来,忙去扮演下台,先是lt;lt;寻梦gt;gt;,次是lt;lt;下书gt;gt;。世人都鸦雀无闻,薛阿姨因笑道:“实在亏他,戏也看过几百班,从没见用箫管的。”贾母道:“也有,只是象方才lt;lt;西楼。楚江晴gt;gt;一支,多有小生吹萧和的。这大套的实在少,这也在仆人讲究不讲究罢了。这算甚么出奇?”指湘云道:“我象他这么大的时节,他爷爷有一班小戏,偏有一个操琴的凑了来,即如lt;lt;西厢记gt;gt;的lt;lt;听琴gt;gt;,lt;lt;玉簪记gt;gt;的lt;lt;琴挑gt;gt;,lt;lt;续琵琶gt;gt;的lt; lt;胡茄十八拍gt;gt;,竟成了真的了,比这个更如何?”世人都道:“这更可贵了。”贾母便命个媳妇来,叮咛文官等叫他们吹一套lt;lt;灯月圆gt;gt;。媳妇领命而去。
当下天未二鼓,戏演的是lt;lt;八义gt;gt;中lt;lt;观灯gt;gt;八出。正在热烈之际,宝玉因下席往外走。贾母因说:“你往那边去!外头爆仗短长,细心天上掉下火纸来烧了。”宝玉回说:“不往远去,只出去就来。”贾母命婆子们好生跟着。因而宝玉出来,只要麝月秋纹并几个小丫头跟着。贾母因说:“袭人如何不见?他现在也有些拿大了,单教唆小女孩子出来。”王夫人忙起家笑回道:“他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贾母听了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如果他还跟我,莫非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今儿早晨他便没孝,那园子里也须得他看着,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人谁不偷来瞧瞧。他还细心,各处照看照看。何况这一散后宝兄弟归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备的。若他再来了,世人又不经心,散了归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备,各色都不便宜,以是我叫他不消来,只看屋子。散了又齐备,我们这里也不担心,又能够全他的礼,岂不三处无益。老祖宗要叫他,我叫他来就是了。”贾母听了这话,忙说:“你这话非常,比我想的殷勤,快别叫他了。但只他妈几时没了,我如何不晓得。”凤姐笑道:“前儿袭人去亲身回老太太的,如何倒忘了。”贾母想了一想笑说:“想起来了。我的记性竟平常了。”世人都笑说:“老太太那边记得这些事。”贾母因又叹道:“我想着,他从小儿伏侍了我一场,又伏侍了云儿一场,末后给了一个魔王宝玉,亏他魔了这几年。他又不是我们家的根生土长的主子,没受过我们甚么大恩情。他妈没了,我想着要给他几两银子发送,也就忘了。”凤姐儿道:“前儿太太赏了他四十两银子,也就是了。”贾母传闻,点头道:“这还罢了。恰好鸳鸯的娘前儿也死了,我想他老子娘都在南边,我也没叫他家去逛逛守孝,现在叫他两个一处作伴儿去。”又命婆子将些果子菜馔点心之类与他两个吃去。虎魄笑说:“还等这会子呢,他早就去了。”说着,大师又吃酒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