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道:“叫我说甚么?”宝玉道:“你还不晓得我的心和他的心么?都为的是林女人。你说我并不是负心,我现在叫你们弄成了一个负心的人了!”说着这话,他瞧瞧里间屋子,用手指着说:“他是我本不肯意的,都是老太太他们玩弄的。好端端把个林女人弄死了。就是他死,也该叫我见见,说个明白,他死了也不抱怨我嘎。你到底闻声三女人他们说过的,临死恨怨我。那紫鹃为他们女人,也是恨的我了不得。你想我是无情的人么?晴雯到底是个丫头,也没有甚么大好处,他死了,我实奉告你罢,我还做个祭文祭他呢。这是林女人亲目睹的。现在林女人死了,莫非倒不及晴雯么?我连祭都不能祭一祭,何况林女人死了另有灵圣的,他想起来不是更抱怨我么?”
娘儿两个去找贾芸。那日贾芸恰在家,见他母女两个过来,便让坐。贾芸的母亲便倒茶。倪家母女即将倪二被贾大人拿去的话说了一遍,“求二爷讨情放出来”。贾芸一口答允,说:“这算不得甚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放了。那贾大人全仗我家的西府里才得做了这么大官,只要打发小我去一说就完了。”倪家母女欢乐,返来便到府里奉告了倪二,叫他不消忙,已经求了贾二爷,他满口答允,讨个情便放出来的。倪二听了也喜好。
宝玉出来便悄悄和袭人说,央他:“把紫鹃叫来,有话问他。但紫鹃见了我,脸上老是有气,组须得你去解劝开了再来才好。”袭人道:“你说要定神,我倒喜好,如何又定到这上头去了?有话你明儿问不得?”宝玉道:“我就是今晚得闲,明日倘或老爷叫干甚么,便没空了。好姐姐,你快去叫他来。”袭人道:“他不是二奶奶叫是不来的。”宝玉道:“以是你得去说了然才好。”
那夜宝玉无眠,到了次日,还想这事。只听得外头传进话来,说:“众亲朋因老爷回家,都要送戏拂尘。老爷再三推让,说不必唱戏,竟在家里备了水酒,倒请亲朋过来大师谈谈。因而定了后儿摆席请人,以是出去奉告。”不知所请何人,下回分化。
不料贾芸自从那日给凤姐送礼不收,不美意义出去,也不常到荣府。那荣府的门上原看着主子的行事,叫谁走动才有些面子,一时来了他便出来通报,若主子不大理了,非论本家亲戚,他一概不回,支了去就完事。那日贾芸到府上说“给琏二爷存候”。门上的说:“二爷不在家,等返来我们替回罢。”贾芸欲要说“请二奶奶的安”,生恐门上腻烦,只得回家。又被倪家母女催逼着说:“二爷常说府上是非论阿谁衙门,说一声谁敢不依。现在还是府里的一家,又不为甚么大事,这个情还讨不来,白是我们二爷了。”贾芸脸高低不来,嘴里还说硬话:“昨儿我们家里有事,没打发人说去,少不得今儿说了就放。甚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