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屏出去,同着鸳鸯出去。那鸳鸯却带着一个小丫头,提了一个小黄绢包儿。惜春笑问道:“甚么事?”鸳鸯道:“老太太因来岁八十一岁,是个暗九。许下一场九日夜的功德,发心要写三千六百五十零一部《金刚经》。这已收回内里人写了。但是俗说,《金刚经》就像那道家的符壳,《心经》才算是符胆。故此,《金刚经》内需求插着《心经》,更有功德。老太太因《心经》是更要紧的,观安闲又是女菩萨,以是要几个亲丁奶奶女人们写上三百六十五部,如此,又虔诚,又干净。我们家中除了二奶奶,头一宗她当家没有空儿,二宗她也写不上来,其他会写字的,非论写很多少,连东府珍大奶奶、姨娘们都分了去,本家里头自不消说。”惜春听了,点头道:“别的我做不来,若要写经,我最信心的。你搁下喝茶罢。”
贾珍正在配房里歇着,闻声门上闹的翻江搅海。叫人去查问,返来讲道:“鲍二和周瑞的干儿子打斗。”贾珍道:“周瑞的干儿子是谁?”门上的回道:“他叫何三,本来是个没味儿的,每天在家里喝酒肇事,常来门上坐着。闻声鲍二与周瑞拌嘴,他就插在里头。”贾珍道:“这却可爱!把鲍二和阿谁甚么何几给我一块儿捆起来!周瑞呢?”门上的回道:“打斗时,他先走了。”贾珍道:“给我拿了来!这还了得了!”世人承诺了。
鸳鸯遂辞了出来,同小丫头来至贾母房中,回了一遍。瞥见贾母与李纨打双陆,鸳鸯中间瞧着。李纨的骰子好,掷下去,把老太太的锤打下了好几个去。鸳鸯抿着嘴儿笑。忽见宝玉出去,手中提了两个细蔑丝的小笼子,笼内有几个蝈蝈儿,说道:“我传闻老太太夜里睡不着,我给老太太留下解解闷。”贾母笑道:“你别瞅着你老子不在家,你尽管调皮。”宝玉笑道:“我没有调皮。”贾母道:“你没调皮,不在学房里读书,为甚么又弄这个东西呢?”宝玉道:“不是我本身弄的。今儿因师父叫环儿和兰儿对对子,环儿对不来,我悄悄的奉告了他。他说了,师父喜好,夸了他两句。他感激我的情,买了来贡献我的。我才拿了来贡献老太太的。”贾母道:“他没有每天读书么,为甚么对不上来?对不上来,就叫你儒大爷爷打他的嘴巴子,看他臊不臊!你也够受了,不记得你老子在家时,一叫做诗做词,唬的倒像个小鬼儿似的?这会子又说嘴了。那环儿小子更没出息,求人替做了,就变着体例儿办理人。这么点子孩子,就闹鬼闹神的,也不害臊,赶大了,还不知是个甚么东西呢!”说的满屋子人都笑了。贾母又问道:“兰小子呢,做上来了没有?这该环儿替他了,他又比他小了,是不是?”宝玉笑道:“他倒没有,倒是本身对的。”贾母道:“我不信,不然,就也是你闹了鬼了。现在你还了得,‘羊群里跑出骆驼来了,就只你大。’你又会做文章了。”宝玉笑道:“实在是他作的。师父还夸他明儿必然有出息呢。老太太不信,就打发人叫了他来亲身尝尝,老太太就晓得了。”贾母道:“公然这么着,我才喜好。我不过怕你扯谎。既是他做的,这孩子明儿大抵另有一点儿出息。”
因看着李纨,又想起贾珠来,“这也不枉你大哥哥死了,你大嫂子拉扯他一场,今后也替你大哥哥顶门壮户。”说到这里,不由流下泪来。李纨听了这话,却也动心,只是贾母已经悲伤,本身赶紧忍住泪,笑劝道:“这是老祖宗的余德,我们托着老祖宗的福罢咧。只要他应得了老祖宗的话,就是我们的造化了。老祖宗看着也喜好,如何倒伤起心来呢。”因又转头向宝玉道:“宝叔叔明儿别这夸他,他多大孩子,晓得甚么!你不过是珍惜他的意义,他那边晓得,一来二去,眼大心肥,那边还能够有长进呢。”贾母道:“你嫂子这也说的是。就只他还太小呢,也别逼梏紧了他。小孩子胆儿小,一时逼急了,弄出点子弊端来,书倒念不成,把你的工夫都白遭塌了。”贾母说到这里,李纨却忍不住扑簌簌掉下泪来,赶紧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