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早已晓得,内心很不受用,又知宝玉失玉今后,神态惛愦,医药无效;又值王夫民气疼。那年正值京察,工部将贾政保列一等;仲春,吏部带领引见。皇上念贾政节约谨慎,即放了江西粮道。本日谢恩,已奏明启程日期。虽有众亲朋道贺,贾政也偶然应酬,只念家中人丁不宁,又不敢耽延在家。
正在无计可施,只闻声贾母那边叫:“请老爷。”贾政即忙出来,瞥见王夫人带着病也在那边,便向贾母请了安。贾母叫他坐下,便说:“你不日就要到差,我有多少话与你说,不知你听不听?”说着,掉下泪来。贾政忙站起来,说道:“老太太有话,尽管叮咛,儿子怎敢不服从呢?”贾母咽哽着说道:“我本年八十一岁的人了,你又要做外任去。偏有你大哥在家,你又不能告亲老。你这一去了,我所疼的只要宝玉,恰好的又病得胡涂,还不晓得如何样呢!我昨日叫赖升媳妇出去,叫人给宝玉算算命,这先生算得好灵,说:‘要娶了金命的人帮扶他,需冲要冲喜才好;不然,只怕保不住。’我晓得你不信那些话,以是教你来筹议。你的媳妇也在这里,你们两个也筹议筹议,还是要宝玉好呢?还是随他去呢?”贾政陪笑说道:“老太太当初疼儿子这么疼的,莫非做儿子的就不疼本身的儿子不成么?只为宝玉不长进,以是经常恨他,也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意义。老太太既要给他立室,这也是该当的,岂有逆着老太太不疼他的理!现在宝玉病着,儿子也是不放心。因老太太不叫他见我,以是儿子也不敢言语。我到底瞧瞧宝玉是个甚么病。”王夫人见贾政说着,也有些眼圈儿红,晓得内心是疼的,便叫袭人扶了宝玉来。宝玉见了他父亲,袭人叫他存候,他便请了个安。贾政见他脸面很瘦,目光无神,大有疯傻之状,便叫人扶了出来,便想到:“本身也是望六的人了,现在又放外任,不晓得几年返来。倘或这孩子公然不好,一则大哥无嗣,虽说有孙子,到底隔了一层;二则老太太最疼的是宝玉,如有不对,可不是我的罪名更重了?”瞧瞧王夫人一包眼泪,又想到她身上,复站起来讲:“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设法儿疼孙子,做儿子的还敢违拗?老太太主张该如何便如何就是了。但只姨太太那边,不知说明白了没有?”王夫人便道:“姨太太是早应了的。只为蟠儿的事没有结案,以是这些时总没提起。”贾政又道:“这就是第一层的难处。他哥哥在监里,妹子如何出嫁?何况贵妃的事虽不由婚嫁,宝玉应照已出嫁的姐姐,有九个月的功服,此时也难结婚。再者,我的起家日期已经奏明,不敢担搁,这几天如何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