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宝玉闲来无事,想起小旦龄官唱得好,想叫她唱一套《袅晴丝》听。来到梨香院,见龄官病在床上。不一时,贾蔷来了,与龄官各式缠绵,他才想起那天蔷薇架下画“蔷”字的女孩子来,自叹各有各的姻缘。他痴痴地回到怡红院,见黛玉正和袭人说话,长叹一声,说:“难怪老爷说我‘管窥蠡测’。昨夜说你们的眼泪单葬我,这就错了。从而后,只是大家得大家的眼泪罢了。”袭人见提这事,说:“你可真有些疯了。”宝玉冷静无言,悟出人生情缘各有分定,悄悄感慨,不知谁将来挥泪葬我。黛玉知他又从那里着了魔来,就岔开话题:“明儿是薛阿姨的生日,舅母叫我问问你去不去。”宝玉说:“连大老爷的生日我都没去,这回不去,阿姨一定恼我。”袭人说:“这不像话,她比不得大老爷,住得又近,你早上起来去磕个头,吃盅茶就返来。”黛玉笑着说:“就是看在人家赶蚊子的分上,也该去。”宝玉不解,袭人就把明天中午的事说了。宝玉说:“真不该轻渎了她。明天必去!”湘云打扮整齐出去了,说是家里来人接她。宝、黛想让座,她家人又跟着,只得送她出来。宝钗也赶来了,四人更难分难舍。来到二门前,湘云悄声叮咛宝玉:“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经常提起我,她会派人接我。”宝玉点头承诺了。
宝玉返来,先看了一会儿海棠,回屋奉告袭人他们起诗社的事。袭人奉告他,她派宋嬷嬷给湘云送去园里新结的果子与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宝玉俄然想起来,起诗社竟忘了请湘云;少了湘云,诗社就没意义了。顿时就要派人去请她。袭人劝他,湘云在家不做主,她要来,怕家里不放;不来,又牵肠挂肚,不好受。宋嬷嬷返来,说她见了史女人,史女人问她宝二爷在做甚么,她说和女人们起甚么社作诗呢,史女人急得不得了。宝玉赶到贾母处,立逼着叫去接湘云。贾母说:“今儿天晚了,明儿一早去。”次日一早,宝玉就催着贾母派人去接,直到午后湘云才来。宝玉忙把委曲启事奉告她,又要拿诗给她看。李纨说:“先不给她诗看,罚她和了诗,若好,就请入社;若不好,罚她做东道宴客。”湘云笑着说:“你们忘了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快拿韵来,我虽不能,只得勉强出丑。只要让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甘心。”世人都说:“明天如何忘了她?”
湘云要过诗韵,一面和人说话,心中已构思而成,要过纸笔,竟写下两首。世人赞道:“我们一人一首也想绝了,你倒弄了两首,不枉了海棠诗、‘海棠社’。”早晨,宝钗邀湘云住到蘅芜院。湘云在灯下打算如何做东设题,宝钗说都不当,因湘云在家不做主,一月就几吊脂粉钱,都拿来还不敷做一回东,又不能向家里要。宝钗想了想,发起:她产业铺有个伴计,家中田里出好螃蟹,前儿送了几个来。荣府里好多人爱吃螃蟹,让湘云别提诗社,把大师都请了,让她哥哥要几篓肥螃蟹,再往她家铺子里搬几坛酒,又费事又热烈。湘云想了想,只好依宝钗的主张,借花献佛。宝钗就叮咛人去告诉薛蟠要螃蟹,明天上午从老太太起,请她们来赏桂花。
世人热热烈闹地吃了蟹,洗了手,别离看花观鱼。王夫人怕贾母吃了蟹,河风一吹要抱病,劝她归去歇歇。她临走时叮嘱宝玉、黛玉别吃多了。湘云、宝钗把贾母等送走,命撤去残席,清算了另摆。宝玉说:“也不消摆,我们先作诗。摆个大圆桌,放上酒菜,爱吃的就吃,岂不便利?”湘云让另摆一桌,请袭人、紫鹃等大丫头坐;又让小丫头、老婆子坐在桂花树下吃喝,有事再叫。安排安妥,她把诗题用针钉在墙上,申明不限韵。大师都说如许既新奇,又能写出好诗来。随后分头边玩耍,边构思。不一会儿,宝钗走来,提笔勾了“忆菊”,上面写个“蘅”字。宝玉恳求:“好姐姐,我有了四句,你让我吧!”宝钗说:“我好轻易有了一首,你就忙成如许。”黛玉也不说话,提笔把“问菊”、“菊梦”勾了,落上“潇”字。宝玉勾了“访菊”,落个“怡”字。探春勾了“簪菊”,湘云勾了“对菊”、“供菊”,落个“湘”字。探春说:“你也该起个号。”湘云说:“我们家虽有几处轩馆,我又没住内里。”宝钗说:“你们家也有个水亭,叫枕霞阁,你就叫‘枕霞旧友’吧。”宝玉提笔划去“湘”,改了个“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