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着,钗、黛、探春等人来了,见迎春躲到一边看《太上感到篇》,任凭三人喧华,超然物外。她们听出些花样,便走出去。探春问:“你们主子向主子要钱了?”司棋、绣橘都说没要。迎春不让她多管闲事,她偏要管,诘问起金丝凤的事来,那媳妇仓猝粉饰。探春让她找二奶奶说去,那媳妇不敢去。不一会儿,平儿来了。本来探春一进门便使眼色让侍书去请的。那媳妇这才慌了手脚,又是让座,又要辩白。平儿说这里不是她说话的处所,把她赶出去,又责令绣橘等先把她打出去,再回太太。探春申明是那乳母偷了迎春的金饰去打赌,又假造假账,逼迎春去讨情,与两个丫头大吵大闹,迎春竟不闻不问。平儿问迎春如那边治?迎春这才抬开端,说是随便,她想还就还,不想还只当丢了,也不会去讨情。世人都笑她太软弱,难怪媳妇、婆子敢欺负到她头上。平儿限那媳妇今儿必然把金丝凤送回;若到早晨交给她,她只字不提,要不然,别怪她把事回给老太太。
袭人派一个小丫头去园外找人,正遇见周瑞家的,就把方才的事学了一遍。周瑞家的仗着是王夫人的陪房,很有面子,加上她心性乖滑,专爱在各个主子跟前献殷勤,忙颠颠地跑去见尤氏,要打那两个婆子。尤氏说了门没关,灯没熄,万一出了事就不好办了。周瑞家的又去见凤姐儿,把事加油添醋地说一遍。凤姐儿说:“先把二人的名字记下来,过了这几天,捆上送东府交奶奶发落。”周瑞家的平时与这几个婆子反面,得了这句话,当即派人把两个婆子捆了,关押在后院马棚里,又派人来叫林之孝家的。林之孝家的也不晓得出了甚么大事,仓猝坐车赶来,见了尤氏。尤氏说也不是甚么大事,让她归去。
那窗原是赵姨娘的丫头小鹊在外偷听碰下的。她仓猝赶到怡红院,叫开门,见宝玉已经睡下,就说让二爷谨慎点儿,她听到赵姨娘与老爷说“宝玉”,不知想做甚么,说完就仓促走了。宝玉只怕贾政让他背书,忙穿衣起来,也不知该复习哪篇好了。温这篇,怕贾政让他背那篇;温那篇,又怕让他背这篇。一房的丫头都起来了,陪着他熬眼。他见几个小丫头困得直栽头,让她们去睡,晴雯不依,威胁说谁敢睡她用针扎谁。宝玉一会儿让袭人、晴雯轮番睡觉,一会儿又说夜深天寒,让她们多穿件衣裳。麝月指着书说:“你把我们临时忘了,用心对着它吧!”俄然,春燕、秋纹从后门跑出去,大惊小怪地嚷:“不好了,有人跳墙出去了。”世人惊惊乍乍地各处寻觅。晴雯心生一计,让宝玉借此宣称吓着了,躲过这一关。此计正中他的下怀,就躺到床上装病,又派人叫值夜的前来搜索。婆子们挑着灯笼搜遍前后,没见小我影,就说能够是春燕没看清,把风摇树影儿当作人了。晴雯就说她们和宝玉都见到了,宝玉吓得神采蜡黄,浑身发热。婆子们不敢再说,只好持续搜索。晴雯就去找王夫人要药,王夫人忙命人来探病送药,叮咛上夜人细心搜索,又叫查二门守夜的小厮齐不齐。世人闹到天亮,也没找到踪迹。
八月初三是贾母八十大寿,自七月初头就有人来送寿礼。因客人特别多,贾赦、贾政、贾珍筹议定,宁、荣两府同时开宴,宁府待男客,荣府待女客,自七月二十八直安排到八月初五。客人上起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下到各家亲戚,最后一天是宴请两府的男女管家。开初几天,贾母还兴趣勃勃地看礼品,看着看着就厌倦了,就让凤丫头收了,今后有空再看。七月二十八,两府张灯结彩,鼓乐喧天。贾赦等在贾母处替贾母向拜寿的行礼,邢夫人忙着接待女客。尤氏也不归去,白日待客,早晨陪贾母谈笑,帮凤姐儿摒挡出入的器皿,夜间与李纨同住。这天早晨,尤氏回园,见园门大开,彩灯未熄,门房里没一人,让丫头叫人来关门吹灯。丫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尤氏就让传管事的女人。丫头找到二门外管事女人的议事房,见两个婆子正分果菜吃,就让她们传一名管事的奶奶来。婆子喝了些酒,又见是东府的丫头,不但不给传,还夹枪带棒地骂起来。丫头气冲冲地回园,见尤氏正与袭人、宝琴、湘云及地藏庵的两个姑子说话,就一五一十地学了一遍。姑子与袭人就劝她别动气,这类话不该学,别气坏了奶奶的万金之体。尤氏就要叫这两个婆子来,姑子劝因是老太太千秋,千万别动气,尤氏才消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