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儿打量前面一人,脚踩千层底布鞋,头戴攒珠帽子,身穿排扣背心,内里套了一件天青长衫,身材苗条,眉眼如波,她在方才何老三的坐位上坐了下来:“周侍卫,你一个放家奴出身,而我是皇上的妹子,我向皇上求了情要你做额驸,你不承诺,是我生得丑恶?还是我食言而肥?我早奉告过你,你能杀了孙绍祖,便给你这个前程,你为甚么要抗旨呢?”
“那是!那是!周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罹难成祥!”何老三正恭维一句,钻透了这儿端方的他,俄然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如果别人则很刺耳出来,一回身见了是宗人府宗正郭无咎,骇得他跪了下来。
贾兰有了本日,多是苦功并资质而得,亦有兴儿的部分功绩,一听这话,立马派了身边一个长随探听探听,再叮咛回家报信。卫若兰、冯紫英倒是浑不介怀,且说那陈也俊,虽说也是世家出身,可在都城却排不上号儿,本是面对落魄,也不知祖坟冒了几丈青烟,本年得进琼林宴、夸街骑马,一起逛逛停停到了蒜市口,逢人就说“我是探花郎”,路人偶尔笑回一句“探花爷好”。
狱神庙羁候所,升了司狱的何老三,伶仃给兴儿誊了一间牢房,酒菜奉上,还奉上了骰子:“周大人,您的命硬,要如何办很难说,可我是念着您的,那会子因为买地的事儿,钱庄的掌柜硬是跟我死磕,要不是你一张腰牌递畴昔,吓晕了他,到明天还办不好呢!”
“哟!您是探花爷?”张屠夫放下了砧板菜刀,油乎乎的双手在短衣上擦了擦,低头一瞧,才感觉不对劲:“哎哟哟!不得了!媳妇快出来看看,这探花爷痰迷心窍了!”
贾兰、陈也俊赏了报子银子:“劳乏了,可巧我们也该请请周大人。”
和硕公主嘲笑一声,挑了挑凤眉,收起了手中的湘妃竹扇,既不叫他起来,也没接口,围着他转了一圈,勾起的嘴唇有丝丝薄怒:“好一个主子,我想找一个额驸就这么难么,更难的是皇上承诺了,你又抗旨推让了!不说扫我颜面,你晓得哪怕你成了我的驸马,我们要见一面也很难么?我在府里,每天被嬷嬷教着,如何坐,如何走,如何卧,如何穿,比你在贾府看到的端方还要艰巨烦琐百倍,做点甚么,都要被她们管着,现在我只要这一个小小的心愿,你当真不能全我么?”
“好,说得好,但是驸马都尉就不能做议政大臣了么?你就不能有朝一日改了端方?没错,这么说是我害了你,你等着吧。”和硕公主转过脸去,兴儿看不到她,她泪水如线串儿普通的走了,也不知等着有几个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