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几人席上谈了一通,周兴半夜执意要走,便是袭人出来挽留几声也留不住,几人只好亲身送出门外,周兴打了灯笼,顾恤地摸了摸马鬃毛:“这马还是圣上开口,着太仆寺的人犒赏的,你们看,它胸前有两团乌黑,按照伯乐的《相马法》,它是实打实的千里马,有了它,你们也不必担忧我行不到通州了,只是,人亡物在,明儿将会物是人非了。”
走过穿堂时,冯紫英小声道:“蒋玉菡此人,大人应当见过几次,可巧,他现在娶了一房,娶的恰是宝二爷房里的大丫头花大女人,这女人,倒是个极贤惠、极聪明的。”
不过还好,都畴昔了。
一晃眼就是多少年啊,司业青钱留客醉,步兵白眼向人斜,他如愿以偿地和林黛玉长相厮守,但是贾元春死因不明、贾探春孤身远嫁、贾迎春回了南边,王熙凤被休、贾巧秦可卿未知结局……这些都让他伤感,另有待罪的父亲伯伯,另有一些事情他没说,卫家幻灭以后,他曾去看望史湘云,那天冰天雪地的返来,路上多亏遇见了一个热情的村姑,阿谁村姑,倒是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二丫头。也有一段时候,他的《姽婳词》被人挑出了弊端,因为笔墨狱而下狱,厥后多亏了贾兰暗中运作,天子念及年幼才放了,再厥后还见过茜雪、王短腿,茜雪本是他偶然中赶出去的,现在却还帮他,他感觉,实际对他实在太讽刺了。
世人一笑,蒋玉菡接着道:“周大人应当另有圣旨,这么仓猝拜别,恐怕不当。”
“出来再说,别人都等急了。”冯紫英道。
新皇楚历担当大统,改年号,祭皇陵,昭告各省,大赦天下,并且开恩科取仕。
堂屋当中,一见冯紫英引周兴出去,一场人齐齐站起拱手欢迎,蒋玉菡仓猝叮咛袭人摆了水酒上来,点了蜡烛、卷烟,世人围坐一团。
周兴点头不语,这是袭人的结局,不管好不好,但也不坏了罢,他反问道:“你和仇都尉的儿子仇仁,现现在另有过节吗?”
可爱同时不了解,几次掩卷哭曹候。
“我也送你两句诗:爱君诗骨有奇气,直追昌谷披樊篱。”
冯唐踌躇了一下,启奏道:“圣上恕罪,臣有失策之责,周兴业已在吏部放下印玺,孤身一人分开了都城,并且说从今今后,再偶然为官,恳请圣上分外开恩。”
“奉旨进京,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也是没体例的事,你二姐便在西城承平仓胡同,你倒是能够去看她,我这时已经几年不见她们了。”周兴回敬了一杯:“再者是我身份敏感,不说帮你们一把,反而会害了你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过我对岳父和你父亲的些许作为,实在不满倒是是真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是一回事,他们自毁长城就让我极其绝望了。我这回南下,有生之年,恐怕很难再回贵府了。”
“你说得对,就算我贾宝玉当初长进了,也不能挽救这统统,不快意事常八九,能够言者无二三!”贾宝玉举杯道:“我们几个一起敬你一杯,就姐夫来讲,你不管成败,都无愧于你的名位!”
……
是年秋分,天子殡天。
贾宝玉目送着一人一马消逝了,豪情丰富的他有些伤感,令他回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
……
逼真文笔足千秋,不是恋人不泪流。
贾宝玉被周兴一席话说得面红耳赤,因为周兴威势极重,冯紫英、蒋玉菡等也不敢开口,周兴又放缓了语气道:“实在我不是怪你,你当时毕竟尚且在稚龄之间,你也只是受害者。你的心性当然是好的,不过把贾府之亡推在你身上,就不对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就算你阿谁时候苦读,中了进士,再为官,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一样,说不定还不如我。甄宝玉和你走了相反的路,他是功成名就了,可他在闽浙备受压迫,若不是我暗中提携着,早就被杭州织造局坑死了。以是我不强求甚么了,成也好,败也好,这才是‘是真名流自风骚’、‘浓淡由他冰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