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笑道:“这个我就明白了,不消宝姐姐说,《庄子》上说了,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而浑沌死。兴儿是想说,浑沌本为天神,七窍一开,能辩白清浊,尚且要死去,而我一介俗人,定是比浑沌还要惨了!”
“咯咯,这马屁拍得,不得了,人家把你比作曹子建呢。不过说话甚是恰当,豪情甚是竭诚,难为一个下人如何想得来!”林黛玉道。
麝月一身柳绿掐牙背心,湖蓝小绣鞋,道:“二爷也忒仓猝了,这么晚了,像个甚么样,你叫茗烟或者宋嬷嬷去不好么?我们丫头哪有跑出来跑出去的礼?”
“值得甚么,不过姐妹们打趣罢了。”薛宝钗的言行举止一如既往的亲热、和顺、风雅。
“无妨事,我们看完就走,不劳烦袭人姐姐的。”林黛玉拿着帕子抿嘴笑。
袭人奉了茶,感喟道:“宝玉才病了,不知外头哪个不知端方的人,竟然巴巴地吵醒了他。”
贾宝玉生了一肚子闷气,在游廊上逗玩了一会子鸟儿,看着薛宝钗走了,才胡思乱想一阵返来,便悄悄背着袭人,拉了麝月道:“你去东府找阿谁周兴儿,就说有甚么事来找我玩儿,没甚么事也能够来逛逛。”
“只剩下最后一首了。”贾宝玉又念叨:“都来眼底复心头,辛苦秀士企图搜。浑沌一时七窍凿,争教天不赋穷愁。”
“他这是在咒我不成?该死!该死!”贾宝玉跌足长叹,他这个时候还是还是懵懂顽童,反封建的思惟是不自发的,只要变成了自发,他才渐渐成熟了。
妙玉说:文是庄子的好。
袭人仓猝解释道:“女人快别多心,我如何敢说女人们呢,我说的是外头的小子。”
“周兴?是一名清客相公不成?怎地没传闻过?”林黛玉道。
麝月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是男人,也是须眉浊物不成?”
薛宝钗不由大摇其头,贾宝玉不喜四书五经,要学那狂放之辈,不能留意于孔孟之道、委身于经济之间,更与功名利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相差甚远了。
薛宝钗来后,因会皋牢民气,高低夸奖,人皆言黛玉不如,又有金玉良缘之说,是以黛玉常怀不忿之心,常常见面,总免不了唇枪舌剑。但薛宝钗听后,只是笑而不答。
(蠹:注音du,第四声,蛀虫)
宝玉喜好《庄子》,黛玉说他“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不悔本身无见地,却将丑语怪别人。”在黛玉、湘云之间两面不奉迎以后,他便仿照庄子的“绝圣弃知”写了一篇文章。
“何尝是那样了,依我看,是提示你人生无常,万境归空,需求早做筹算罢了。”薛宝钗一下子又把贾宝玉拉到了功名利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