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回笑道:“这可都托了黄先生。黄先生一心反佛,平时讲六经经义,十次里倒有六七次拿佛经作靶。随他头一年到南京时,功课外要在他屋里抄书,听的就是《圆觉》、《楞严》、《法华》逐句逐字地批,想不熟都不成。恰好程、周二位先生那边安插窗课,《金刚》、《百喻》之类的且不说,一部《坛经》是要逐字地注解出来。亏是幼时老太太当故事似的讲了很多,又常带着在松淳大师那边听讲,很多处所模糊约约都还记得。不然,头年课考中必然是要落了第的。”
洪氏这才恍然,点头道:“本来如此。我倒没想到,忘了顾三爷家妹子恰是嫁到谢家去的。只是高门大族后辈,也能够这么简朴随和、凡事不招不摇的,委实少见。回儿说得我都想冒昧请他过府,与这孩子见上一见呢!”
却说章望这边,因章由与尹纯依例巡夜查房去了,便带了洪氏、章回一同回东跨院正房。屋里早有丫环小厮备下热水,三人各自盥漱毕,又换过一身衣服,便聚到洪氏屋中。章望与洪氏坐在上方,章回刚要行下礼去,早被洪氏一把搂住,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眼里的泪就滚滚而下。章回在她怀里,也是垂泪不止。章望坐在一旁,也不安慰,只看他母子相拥对泣。
洪氏听他这般说,只忙着点头。一旁章望却突地插口道:“但是我听你经文念得倒熟。”
章回被母亲笑得脸上发红,讷讷道:“当时不是小么?有口偶然的。”话刚出口,一旁章望已经连声咳嗽,章回这才晓得不慎又扣了双关。中间洪氏早笑得伏在几上直不起腰来。章回自家想想也觉好笑,顿了半晌才道:“知子不过爷娘。母亲一句话就戳破我底子形状——便现在也是有口偶然的,纵经文读得再熟,也装不了本相,修不得正果。”
作者有话要说: 咕噜噜,半夜结束,嘎嘎~~~
洪氏忙道:“那里罪恶了?我的回儿在内里拜了最好的先生,一门心机勤奋读书,为的是有一日金榜落款、光宗耀祖,也替父母脸上争光——这都是真正的大孝,那里来的罪恶!再说,便是在外读书游学,也是遵了你父亲的号令,我又岂有说禁止的。”
见母亲东猜西想,章回顿时笑起来。一边章望也笑着奉告道:“哪能有那般面子,竟叫金陵谢氏的嫡子嫡孙特地来贺?这谢楷是谢家的公子,也是顾阁老的远亲外孙,到常州还不是投他母舅顾冲顾三郎去了?不过与回儿同窗,因而搭伴坐船罢了。”
书来千里归家晚,月是一片故里明。
恰此时门外走出去吴太君的丫环腊梅,正听到李净说同吴太君抢了重孙事情,这腊梅便微微一笑。偏这李净正托着水晶镜片,恰好一眼瞥见,当时就问起来:“你这丫头,倒笑甚么?”
章回笑道:“确是他与孩儿最好。此次家来也是与他同船回的常州,就到了船埠,还让家里的车载了他一程。”
世人这才放下心来,传杯动箸,渐渐地吃喝谈笑相陪。席间章霈又择空儿出来两次,问吴太君那边晚餐的安排,又问李氏相待岳家内眷们的景象。下人一一答了,倒是二太太陈氏带了两个媳妇服侍老太君用的晚餐,李氏则带了洪氏、周氏、季氏三个儿媳接待本身姑嫂侄媳。
听如许说,洪氏也顿觉天迟,眼神扫过章望,见他点了头,便忙打发章回回屋去睡。这边丫环们也上来奉侍伉俪两个睡下不提。
洪氏道:“经文甚么,我倒不晓得甚么。只是听回儿那么一说,倒记起他小时候来。大抵也就是5、六岁罢,大爷可记得他当时候最爱往天宁寺里跑去?惦记那素果子素饼,仗着小,跟寺里徒弟骗吃骗喝不说,凡是有甚么新奇好味的,必然都要带了家里来与老太太尝。本来当时候,到底还是听了些经文去的?”说罢掌不住地又笑起来。